也許是因為鬱建成曾對他好過,所以當那件事發生的時候,他才會那麼失望那麼憤怒,那麼恨。
鬱述沒有對安黎隱瞞那件事。
“可我高考的時候,他給水杯裡放了不知從哪裡弄來的藥,害我睡過了理綜考試。我留級,都是因為他。”
——“鬱述,跟爸爸聊聊唄,你高考完去外省讀了大學,就很久都見不到我了。”
——“跟我有什麼聊的,你有這功夫不如去找點活乾。”
那時的他是怎麼想的呢?他想著,反正他也要離開這裡了,擺脫這個糟糕的家,擺脫糟糕的鬱建成,和對方聊聊也無妨。
但他一走,鬱建成該誰來養活?隻能鬱建成他自己。因為以後他不會把自己辛苦賺的錢給鬱建成了,他要好好過自己的生活。
他最後的孝心就是,趁鬱建成想跟他聊聊這個機會,再勸勸鬱建成去找工作,每個月靠低保生活是遠遠不夠的,至少得有一份工作。
可鬱建成卻害了他。
之後,他找鬱建成理論,結果和鬱建成在樓下打了一架,他發現鬱建成已經打不過他,因為他已經長大了。
可那天鬨得動靜太大了,街坊鄰居們都知道了,一群人圍著他們看笑話,用戲謔的話語嘲笑鬱建成,用長輩的口吻數落他。
即便擁有了前世的記憶,即便多了那幾十年的閱曆,鬱述想起高考那件事,還是會心生恨意。為什麼人能夠如此可恨,自己活的像爛泥,還要拖著他,把他拽進泥潭裡。
鬱述一眨不眨地忘著安黎,他看不清安黎的神情,他隻能看到模糊的對方,那雙漂亮而淺色的眸子同樣一瞬不瞬地望著他。
他把自己的事講完了,現在他需要安黎的回複,安黎不能……聽他講完這些還沉默不語。
他會害怕的。
“安黎你說,我是白眼狼嗎?”鬱述小心翼翼地問。
再後來,他看到對方靠近了些,然後捂住了他的眼睛。那隻手的手心帶著微微的汗意和涼意,輕輕遮住了他的視線。
“你才不是白眼狼,你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安黎的聲音很低也很沙啞,但是鬱述能聽得出聲音裡帶有溫柔與憐惜,還有同情,還有一些他感知不到的其他情緒。
鬱述忍不住嗚咽了一聲,呼吸控製不住地急促起來,他閉上了雙眼,眼淚就從眼睛流出,可他不顧會不會沾濕安黎的手,還朝手的方向靠了靠。
前世他從來沒有跟安黎提起他家的事,但安黎後麵也都知道了。不然為什麼會在鬱建成死後,默默幫他把那些債務儘數還清,讓他可以不用背負所謂的——父債子償。
如果不是他找上那些人輪番追問,他永遠不知道為什麼頃刻之間,那些人再也不在喬家堡的巷口蹲他。
安黎強忍著情緒,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他的眼睛睜的很大,心臟揪疼地不行,他捂住那雙漆黑的眼眸,因為他不想讓鬱述看見他眼裡的痛意,還有他微紅的眼眶。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安慰一下鬱述,他也說不出“彆難過,以後的生活會好起來的”這樣的話。
他沒有經曆過鬱述所經曆的苦痛,用一句輕描淡寫的話去撫平難以消除的傷疤,在他看來,這既不負責也不道德。
但以後,他會儘自己所能去幫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