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左手抓起手|雷,一步跨至窗前,右手拉下車窗的同時就將手|雷扔了出去。
“轟”的一聲巨響,手|雷似乎還沒落地就爆炸了。
黑暗中炸開一團火光,車窗隨之震顫,嗡嗡作響。而火車仍不緊不慢地行進著,漸漸將火光拋至身後。
周蘭亭就感覺力氣被抽乾,一屁股坐在榻上,大口大口地喘氣,身上的衣衫幾乎被冷汗浸透,以至於好一會兒,才發覺車廂內已經騷動起來。
他急忙抹了一把汗,跨過地板上藤田孝的屍體,將耳朵貼上包廂的門。
外頭亂作一團,突如其來的爆炸雖然發生在車窗外,但還是引起了車上乘客的恐慌。人們紛紛湧出自己的包廂,在走廊裡互相詢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讓開!讓開!”
“都回去!回包廂去!”
“把證件拿出來,等著檢查!”
周蘭亭聽見混亂中有人在高聲呼喝,且聲音越來越近。
是保密局的人!他們到底還是上車了,而且循著爆炸聲迅速找了過來。
留給周蘭亭的時間不多了。他回身拔出匕首,在藤田孝衣服上蹭了兩下,收入鞘中,跟著便鑽出了車窗。
火車才離開關山站,這個時候速度還不算快,可耳邊還是湧動著呼呼的風聲。
周蘭亭手臂掛住車窗,身子緊貼著車廂,懸在窗外。風吹得他眯起眼,望向茫茫黑夜。
借著窗口的燈光,隱約能看見鐵軌這一側有一叢叢荒草掠過。這個時候包廂的門被狠狠砸響。
“開門!”
周蘭亭不再猶豫,深吸一口氣,縱身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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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鐘頭以後,周蘭亭終於回到約好的地點,汽車早已停在那,盧向衡坐在駕駛位正焦急地等待著。
見周蘭亭鑽入後座,他立刻發動了汽車。
“快把我急死了!”他一邊開車,一邊不停地朝後視鏡看,“火車都開了你還沒出來,我看保密局的汽車追過去了,又遠遠的聽見了爆炸聲。”
“到底是怎麼回事?任務完成了嗎?你是怎麼脫身的?那爆炸是怎麼回事?”
盧向衡一連串的問題,周蘭亭沒力氣回答,隻是閉著眼枕在座椅靠背上。
“你是不是受傷了?”盧向衡見他不出聲,愈發的擔心。
周蘭亭這才睜開眼,搖了搖頭,“沒有,我沒事,藤田孝已經被處決了。”
可話說完,就覺得手上一陣刺痛。
他翻過手掌,發現掌心多了一條口子,大片乾涸的血漬凝在四周。
應該是跳車的時候,被地上的石子劃傷的。
他沒作聲,解開紐扣,脫下身上滿是塵土和血跡的衣服,換回出門時穿的西裝。
“對了,給小桃園打電話之前,給我家裡打了嗎?”他一邊係領帶,一邊快速回憶今天行動的各種細節,以免有什麼疏漏。
雖然現在還不清楚保密局那邊出了什麼問題,導致最後一刻行動延誤,但是他知道,在後續的調查中一定會找到自己頭上,因此那個關鍵時刻打來的電話也必定會被追查。所以他需要儘可能地填充細節,讓這個插曲禁得起推敲。
“放心,都是按你計劃辦的。”盧向衡笑著說道。
得知任務順利完成,他心中暢快,言語也輕鬆起來,“響了幾聲沒人聽,又過了一會兒,才給小桃園那邊打過去的。”
“嗯。”周蘭亭這才放心,低頭係好懷表,又整理了一下袖口。
“對了,”說到周蘭亭的家,盧向衡忽然想起來,“前幾天你說保密局又安排了一個特務搬進你家,後來怎麼樣?他有沒有給你找什麼麻煩?”
周蘭亭手上動作一滯,這才想起那位騎著自行車揚長而去的房客。
一天過去,不曉得那個人又搞出什麼花樣。
他搖了搖頭,正打算告訴盧向衡說暫時沒什麼麻煩,心中卻驀地跳出一個念頭。
“老盧,你手上是不是還有一套監聽設備?”
去年他們發現了一個日諜,藏身於一家旅社。開始還隻是懷疑,後來上了監聽,才確認其身份,最後被周蘭亭成功解決。他記得設備是盧向衡親自布置的。
“是啊,我收著呢。”盧向衡說,隨後又朝後視鏡看了一眼,“怎麼,你有用處?”
“嗯。”周蘭亭點了點頭,“過幾天你叫人送到鴻晟,就說是給我送修好的打字機。”
“行,沒問題。”盧向衡痛快地答應,又不免好奇他要監聽什麼,是不是有了新目標,不過到底還是沒再打聽。
他看周蘭亭已經換好了衣服,就問,“送你回家?還是......”
“回鴻晟。”周蘭亭說。他要把自己再仔細整理一下,特彆是手上的傷。另外,他對黃秉倫說要回公司處理貨物被劫的事,謹慎起見,還是要從公司兜上一圈。
汽車轉了個彎,盧向衡又叮囑道,“今天的動靜不小,保密局那邊一定會追查,這幾天你務必小心。”
“你也一樣。”周蘭亭也叮囑他。
很快,汽車停在了鴻晟隔壁的一條寂靜巷子裡,盧向衡先下車,四下觀察了一會兒,這才拉開車門,“你快走,那些衣服我會處理。”
他與周蘭亭共事已久,彼此早有默契。
周蘭亭鑽出車門,披上大衣,快步朝巷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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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少唯枕著手臂躺在床上,百爪撓心。
顧潮聲說周蘭亭九點鐘回來,可現在都十一點了,還不見他人影。早知道就在那屋子裡再多搜查一個鐘頭。
今晚他忙活了半天,也沒發現什麼可疑的東西。
可周蘭亭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沒有秘密?
所以越是平常,越叫人生疑。
那個詞怎麼說來著?他盯著屋頂的吊燈......
總之,他已在心裡默默積攢了不少問題。
比如此刻他最想知道的是,什麼戲,要看五個鐘頭?周蘭亭到底是不是和相好一起去的?那個相好是誰?
為了調查真相,一個小時前,他終於耐不住,把電話打到了小桃園。
可那邊亂哄哄的,接電話的人隻匆匆說了句“戲早就散了”,便掛斷了電話。
於是他心中的疑團更重了。
正想象著散戲後周蘭亭的各種場麵,忽然聽見外麵大門處有響動。
宗少唯立刻彈起來,三兩步跨至門口,“嘭”地拉開房門。
周蘭亭鎖好大門,才回過身,發現宗少唯已經站在不遠處。
“......”
他亮處招牌式的微笑,緩步走來,“這麼晚了,宗先生還沒睡。”
借著窗口的光,宗少唯拚命打量著:周蘭亭穿著西裝,早上那件大衣搭在手臂,上身微傾,像是在腰腹間藏了什麼東西,雙鬢有汗,麵色微白,頭發似乎也不如出門時那般整齊......
他上前幾步,來到近前,“你不是也一樣。”
周蘭亭沒心情和他鬥嘴,想儘早擺脫,便又笑了笑,“那宗先生早些休息,晚安。”說完就打算離開,卻見對麵人忽然伸出右手。
“周先生,我為今早的行為向你道歉。”
宗少唯垂著眼看他,又看向自己的右手,“我承認,今早是故意吵你。對不起。”
周蘭亭奇怪地看著他,卻沒打算伸手,“沒關係,不必道歉。”
可宗少唯的手卻始終執著,紋絲不動,“另外,我還對你撒了謊。”
“從明天起,我願意順路載你到巷子口。”
又補上一句,“如果你願意的話。”
周蘭亭壓根也沒打算搭什麼自行車,因此覺得這道歉來得莫名其妙。見宗少唯不肯罷休,隻好將大衣交到左手,伸手過去,“謝謝。”
宗少唯將他的手握住,一皺眉,“你受傷了?”
“小傷。”周蘭亭淡然道,“不小心劃了一下。”
宗少唯立刻要將他的手掌翻過來看,周蘭亭卻將手抽回,又藏在大衣下,“不早了,宗先生晚安。”
宗少唯的敏銳令他不安,警惕之餘更有些疲憊。他想儘快擺脫這個人的視線。
於是他點了點頭,便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宗少唯看著他從自己麵前走過,清瘦的身子掠起輕柔的一縷夜風。
他到底還是沒忍住,叫出聲,“周蘭亭。”
周蘭亭站住,回過頭,就見宗少唯吸了吸鼻子,神色鄭重,可說出的話卻甚是荒唐。
“周蘭亭,你怎麼不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