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一些願望(1 / 2)

“先生,先生!”

目前的這個身份於宗少唯仍有些生疏,於是晴冷的日頭下,學生熱氣騰騰地追了他一路。

“先生,您的步子,也太快了。”一身陰丹士林藍布棉袍的兩個女學生氣喘籲籲地掐著腰,將他攔在一條長椅邊。

宗少唯這才意識到蚊子樣嗡了一路的聲音是在叫他,趕緊又從書包裡掏出眼鏡架在鼻梁上,“什麼事?”

女生們相視一眼,其中一個整理好微亂的短發,鄭重開口道,“先生,我們想邀請您參加法文社的活動。”

博仁大學前身是一所法蘭西教會學校,如今從校長到□□都不再是法國人,但法文科目依然保留了下來。

於是一些喜愛法文且誌趣相投的學生便組織了這個社團,旨在互相學習,共同進步。

宗少唯年輕,沒了年齡的鴻溝,學生們對他天然地有親近之感。雖說也沒能如何親近,他們把這歸因於先生的靦腆,但宗少唯一口流暢優美的法文還是令大家折服。因此社團想邀請他加入,或許少了四方講台的約束,年輕的先生更能放開手腳,屆時也可以給同學們更多指導。

宗少唯當然是任何活動都不會參加的,於是走過場地問了一句,“什麼活動?”見兩個學生目光殷切,覺得還是先鋪墊一下再拒絕比較好,便將兩手朝身後一背,拿出些許威儀,“可不要為此影響學業。”

那個女生一聽趕緊解釋道,“先生,社團活動都在課餘時間進行,形式不拘一格,主題的選擇也全賴同學們的興趣。”

“比如......”她扶了扶眼鏡,“文學。”

“......”

提到文學,旁邊一直安靜的女生立刻眼眸晶亮,歡躍地望過來,“先生如何評價法國象征主義詩歌?”

這是法文社近期熱議的主題,她迫不及待想聆聽老師的見解,“有人評價波德萊爾是對浪漫主義最有力的驅逐,對此您怎麼看?”

女生嘴唇張合飛快,宗少唯格格不入地盯著,末了隻聽懂一句,於是照實回答,“我不怎麼看。”

“......”

其實彆說看,他聽都沒聽過。

微風拂過沉默,宗少唯不想再耗著,抬手看了眼時間,忽然遠遠地聽見身後有腳步聲。隨後兩個女學生也回過神,規規矩矩地朝他背後的方向鞠了一躬,“校長先生。”

宗少唯轉身,見校長宋甫元正朝這邊走來,帶著淡淡的笑意。

待人走近,宗少唯頷首致意,“宋先生。”

方才師生三人談笑風生,現在眼見著拘謹起來,宋甫元便打趣道,“看來是我這個老頭子擾了你們的談興。”

宋甫元年近花甲,銀絲滿頭,但目光清亮,毫無昏聵之態。無論寒暑,都是一身考究的西裝。雖身居高位,但一向待人謙和。因此永遠給人以儒雅、端正、和煦之感。

“不是的。”兩個女學生趕緊澄清,又偷眼去看宗少唯,思量著先生加入法文社的事還須再議,便借口要趕去上課,朝二人鞠躬告辭。

看著兩個學生匆匆離去的背影,宋甫元笑著感慨道,“到底都是年輕人。”說完回身輕拍了宗少唯的手臂,“看來宗先生頗得同學們偏愛。”

愛不愛的宗少唯不好講,此時隻是微低了頭,謙虛道,“校長先生還是叫我少唯吧。”

宋甫元微笑點頭,隨即又關懷道,“這些天在學校裡可還順利?”

“你第一次教書,遇到困難是正常的,有難處儘可以告訴我,不必有所顧慮。”

對於宗少唯的背景他了解得不多,隻知道這個青年是重慶人,從英國歸來不久,在本地似乎頗有些門路,不然也不會勞動教育署徐署長親自上門為其走動。

但更加令他印象深刻的是,此人是劍橋大學的高材生,所學既非商科,也不是文法科這些熱門科目,而是機械工程。至於最後為何千裡迢迢來到關山,又選擇在他的大學教習法文,徐署長沒提,他便不得而知。

“還好,”宗少唯來回捋著書包帶子,“也沒有......什麼困難。”

對於英文、法文甚至德文他都是駕輕就熟,但僅當成交流的工具,到底不是專長。異國的學業與生活,他習慣能動手則不動口,可現在不單要應對心機深沉,又伶牙俐齒的周蘭亭,還要站在台上給一眾學生講課。

昨晚一邊監聽一邊翻課本,直熬到後半夜,周蘭亭窗口的燈都熄了,他還在用功。但這些也算不得什麼難處,更不必向人訴苦。

不過說到周蘭亭,他倒的確有些困惑。再想起學生們對宋甫元“學貫中西,無所不通”的評價,宗少唯又改口道,“宋先生,我有一個問題想要請教。”說著看向身旁的長椅。

宋甫元會意,大方過去坐下,並示意宗少唯坐在他身旁。

“謝謝校長先生。”宗少唯說著也坐過去,從書包裡掏出一本記事簿,一支鋼筆,“前些天看到幾個字,我不認得,想請先生教教我。”

宋甫元沒料到會是這種問題,意外的同時又有幾分好奇,便笑著示意,“寫來看看。”

“嗯。”宗少唯旋開筆帽,想了想,落筆於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