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胡提翻身下馬。
他快步走到廣場中央,垂眼掃過地上散落的兵器。
他很快便撿起了那支與士兵使用無異,箭頭卻明顯磨圓的斷箭。
隨後又將牆上插在魁子頭上的箭單手拔出,成一團血肉的魁子死沉沉地掉在地上。
烏瑟見此,立刻差人將魁子丟進一個炙熱的火盆當中,空氣中一時間盈滿了古怪的人肉燒焦之味。
賈胡提收起兩隻箭,拉韁上馬。
中途像是想起來自己來這裡的最初目的,拉轉韁繩對烏瑟道:
“維西爾大人,王駕如今怕是已經到了中央街,魁子之事,王半途已經大略知曉,王讓維西爾大人整理好事件,明日朝會與眾人一起商議。”
“遵。”烏瑟道。
待賈胡提帶著騎兵離開後,烏瑟掃過地上的屍體。
他視線最後停在了那紅羽風帽、雙目仰睜的邢捕屍體上,目光頓時冷了下來。
此人,是魁子複生時,拋棄眾人,第一個拔腿就跑的人,也是被魁子最快鎖定,一舉擊殺之人。
他兩指一帶,那頭頂的紅色羽毛被他抽了出來,他側頭對剛才逆流回來,還曾提醒他的巴圖道:
“埃及百官,缺的不是聰明人,而是有心人。”
“以後你就是底比斯執行大長官,隸民安部,大法官之下。”
大,執行大……大長官!
巴圖感覺天上就像是掉餡餅一樣,他做基層公職人員已經十三年了,從沒升過,現在竟連升十級直接當了大長官?!
埃及政法係統是由維西兒負責,大法官審判,檢察院檢舉,民安部執行,大法官統領一院一部。
而執行大長官便是民安部的一把手,巴圖情緒高漲,乃至三十幾歲的人了,還是心跳顫顫,內心惶恐:
“遵,遵!”
當烏瑟將帶著幾絲血腥氣的紅羽交到巴圖手掌中時,巴圖覺得這輕如鴻毛的紅羽,實則重如百噸巨擔。
“這裡便交給你處理了,獎懲撫慰,處理妥當。”
巴圖彎腰點頭回應。
烏瑟交待完,像是有什麼急事,提起長袍便快步離開了。
一出廣場。
他遠遠就聽見中央街方向傳來的民眾高呼聲:
“埃及萬歲!王萬歲!”
這象征著王的第七次遠征提前勝利,埃及的領土擴張到了幼發拉底河。
賈胡提回歸王駕的領頭隊伍。
這些如同熱浪的高呼聲,此時都被他屏蔽耳後。
因為他此刻內心,並不平靜。
他摸出那兩支箭,將箭上一凸一凹的痕跡拚在一起,如同榫卯。
這證明,剛才確實有第二個拉弓射箭者。
此人精確無誤、射技了得,隨手使用士兵地上遺落的普通鐵弓,一次便矯正了他的箭!
這樣極致的箭術,他曾經隻在一個人身上見過。
*
“咳咳——”
楚司譯從死人堆裡爬出來,被空氣中刺鼻的燒焦味嗆得咳出淚花。
他右臂隱隱發顫,食指彎曲處有一道勒進皮肉的痕跡。
“原來你在這兒!”巴圖指揮著人清理場地,被楚司譯的咳嗽聲一下吸引了過來。
楚司譯呼吸艱難:“是呀,剛才的場麵有些嚇人,隻能趴在地上裝屍體,還好有胡賽提將軍及時趕到。”
“對了,恭喜閣下高升。”
巴圖本想訓斥這外邦小子亂跑,但聽他賀喜,這可是第一個恭喜他的人,話到嘴邊也沒有說出口。
這時。
一個高挑的少年,不知從哪冒出來,突然一拍楚司譯的右肩。
是傑南尼,他像隻兔子一樣興奮:“嘿,你運氣可真好,我想和你做個朋友!”
哈?運氣好?
楚司譯心中苦水無處傾倒,他最近是真倒黴。
“書吏閣下不嫌棄就好。”楚司譯苦笑點頭。
“嗐,叫什麼閣下,我是傑南尼,以後可以這樣叫我。”兩顆虎牙微笑時展露,活躍開朗。
這個叫傑南尼的書吏少年,熱情得過分。
他問:“對了,翻關於你的案卷調查,是最近才回的埃及?近三年埃及可沒查到你半點生活痕跡。”
楚司譯仰頭思考後道:
“埃及商貿發達,每天人流這麼多,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查到?”
傑南尼點頭:“也對。”
楚司譯轉手就給了傑南尼一個表揚的手勢:少年,真聰明。
*
此刻,中央街上,歡騰鼎盛。
伴隨著民眾歡呼,由兩匹鬃毛披散、四蹄輕踏的馬兒拉出一輛撥開塵埃的戰車。
蹄聲嗒嗒,石板顫抖,濺開氣勢,民眾雙眼,緊緊跟隨著車身轉動。
車紗薄如蟬翼,和風習習,龍蛇浮動,連同卷起了車上之人腰裙間的金料衣帶,也展露了那人英姿豐神的身形與麵容。
那是他們的王。
黑色的長發,俊美的五官,堅定又深邃的眼眸,無時無刻都在號召著他們。
“蒙凱帕拉”四個字將永遠被畫上王名圈[1]。
戰車因為人群,行駛得極慢,蒙凱帕拉合著眼,單手撐著下巴。
“呼呼,傑南尼,慢點!前麵都是人群……”
楚司譯急促喘著氣,他怎麼也沒想到,傑南尼的手勁兒這麼大。
竟興匆匆地拉著自己一路瘋跑了過來。
“快!你快看!”傑南尼抬頭示意。
楚司譯順著方向遠遠看去,不過僅是一眼,視線就收了回來,有些茫然道:
“怎麼了?”
傑南尼見楚司譯的反應,眼中試探並未打消,他繼續道:
“那是我們的王。”
“三年內,王又不斷進行了遠征,埃及的版圖,已經橫跨大洲。”
楚司譯手指杵著下巴,若有所思,他反問道:“嗯,所以?”
傑南尼手搭在楚司譯肩上,眼中若有深意:
“所以,我猜王一直在尋一樣東西,一件埃及丟失了三年的至寶。”
“至寶?”
楚司譯疑惑了,他之前在埃及這麼久,他怎麼沒聽說過?
而且蒙凱帕拉這位王在他印象中,對什麼寶物,應該不感興趣才對。
傑南尼目光閃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