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青宗偏殿,弟子齊聚一團,珍稀佳肴整齊碼了十八盤,每一樣都是沈伊喜歡的菜色,美酒斟滿玉杯,映照出了沈清略帶憂心疼的眼眸。
“你這些年在右域受苦了。”
為人父母,最擔憂的自然是兒女喜樂,沈清也不例外,他妻子早逝,隻留下了沈伊這麼一個女兒,從小便是放在手心裡捧著,生怕碰了傷了。
感受到父親的溫情,沈伊心頭微動,主動靠過去倚在他肩頭,撒嬌道,“怎麼會,我的本事爹爹清楚,不會吃苦頭的。”
她從小性子倔強,認定了一條路就走到底,難得見這般小女兒姿態,倒叫沈清受寵若驚。
他忍不住抬手,輕輕拍了拍沈伊肩膀,欣慰中夾雜著複雜的歎息。
報喜不報憂,固然成長了不少,他卻依舊忍不住唏噓。
他未拆穿沈伊的偽裝,視線看向另一側的宋珩,主動開口,“伊兒回家,小珩過鴻蒙之境,都是喜事,乾了。”
“恭喜沈伯伯和師姐父女團聚。”宋珩聞言笑起來,一雙眼眸閃閃發光,跟著提杯敬酒,語氣熟稔親近。
左域遍布家族勢力,和右域門派有本質的不同。如今上為落青宗與上陽宮主領大權,下有衛鄭呂陳四大世家。
兩人同為左域兩派少主,一同長大,一起修煉,關係甚好。
值得一提的是,上陽宮不比落青宗和睦,他父親宋勤元不苟言笑,對宋珩要求嚴苛至極,相比起來,他竟是和沈清更親近些。
沈伊瞧著他那模樣,眉梢微挑,回想起了夢中場景。
她輕信了江書文的甜言蜜語,不知那是引誘自己跳入陷阱的誘餌,執意不曾回頭,身死之後,是宋珩強硬掌權,不顧旁人反對肆虐拚死追殺江書文。
本清澈的一雙眼褪去青澀,沾染仇恨,讓沈伊久久不能忘懷。
好在,如今一切還來得及。
……
已是深夜,上陽宮中寂靜無聲,宋珩自夢中猛然驚醒,心跳如擂鼓,轟隆作響。
哪怕隻是模糊影像,可夢中人那溫熱觸感,身上蓮香,就連語調末尾的輕微上揚,都足以叫他篤定身份。
旖旎景象在腦海中揮之不去,不是尋常夢境,更像是他親曆的百年光景。
他與沈伊鄰裡而居,日久生情,拜了天地,燃了喜燭,攜手同行,直至白頭。
引靈幻境?腦中靈光一閃而過,宋珩忽的坐起,開懷大笑。
原來,這才是他的機緣。
抱著這般心思,宋珩整個人都興奮起來,分外期待明日相見。
引靈幻境絕非一人觸發,需得二人共同進入親曆事件,既然他能想起,那沈伊呢?
他幾乎一夜不曾合眼,若非懼怕嚇到這位小師姐,他怕是要直接半夜闖入她院落。
情意在他心中燃起一捧火焰,叫他焦躁到連短短一夜都覺難熬。
而沈伊對此毫不知情,起個大早去了她爹的書房。
這些年來她鮮少踏入此地,隻覺得每日麵對無數卷宗信件,枯燥無趣。
落青宗雖敗落,但照舊是兩大宗門,數千年來積攢的底蘊絕非尋常人能比擬。沈清未必沒本事挑了陳家,隻是怕自己出事後無人能挑起大梁,所以才隱忍不發。
“你想對陳家下手?”他注視著對麵的女兒,忍不住皺眉,語氣凝重。
這孩子聰明伶俐,卻獨愛自由,管理宗門,和獨自修煉絕不是同一回事。修士可以肆意妄為,暢快恩仇,但宗主不可以。
如今她主動提出接管,他竟一時間不知是好是壞。
但沈伊態度格外堅決,“爹爹不相信我?”
他為自己忍氣吞聲多年,竭儘全力維護宗門,自己的修為卻卡在元嬰中期,千年來未曾進步。
沈伊任性數十年,如今幡然醒悟,終於決心承擔起自己的責任。
父女兩人視線在半空中無聲對峙,約莫片刻,到底是沈清敗下陣來,無奈擺擺手,“好,具體事宜,你去與添才商議吧,隨便你們折騰。”
他興許是老了,日後落青宗遲早是年輕人的天下,沈清並不想再乾涉。
望著沈伊堅定眼神,他忽而覺得左域格局,也該變動一下了。
……
入夜,沉寂了數年的落青宗難得熱鬨,亭台院落掛滿明珠,每一個都點綴著精致的飄帶,隨風飄舞,恍若置身仙境。
沈伊喜好亭台水榭,故而落青宗傍水而建,陣陣蓮香撲麵而來,婉約中透著大氣。
身著統一月白服飾的落青宗弟子分布在各處,查驗拜貼,寒暄談笑,每人麵上都喜氣洋洋,期待著今夜過後宗門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