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一句輕得不能再輕的像是呢喃的話散在毫無暖意的秋日裡,
“好久不見。”
對於飯局,許青葙感到十分厭煩。
然而,對於她身份的轉變,蘇決明帶著一種肉眼可見的尷尬。
肖雲和陳嵊設法拉近二人之間的關係,他們像是年節飯桌上的家長介紹自己小孩一般,羅列二人取得的成績,推杯換盞,笑得很大聲,當事二人搭不上話。
隻剩二人時,許青葙並不十分客氣地說,
“你放心,我會畫好封麵的。”
蘇決明笑笑,隨即沉默。
在他們所在的大房間裡,有麵被做成嵌入式書架的牆,旁邊一側是壁爐,火光映在書架上的畫像臉上,許青葙突然覺得很放鬆,對麵推來一隻碗,堆著剝好的油燜大蝦,她猛地抬頭,蘇決明衝著她點了點頭示意。
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像是一隻嗷嗷待哺的幼鳥,蘇決明呢?他是捕獵歸來的雌鳥。
好離譜的想法!
秉持著分享即美德的處事理念,她把那碗剝好的蝦分了一半在碟子裡,又推回蘇決明那邊。
陳嵊玩味地看著兩人一來一往的動作,壁爐裡傳來木柴燒斷嘣開的聲音,他笑著又敬了肖雲一杯,
“春天要來了。”
來時車滿為患的街道,現在空蕩蕩的。
天色變暗,堆積在一起的雲,仿佛是要下雨的預兆,街上顯得很是暗沉,車在沉默中抵達目的地,陳嵊猶豫再三還是開口問,
“決明,你和遠山認識嗎?”
閉著眼睛的人後仰靠著頸枕,
“你知道何導的太太吧,遠山是她的學生。前幾天,我和何導吃飯,她也在。”
陳嵊一時之間被這個關係繞得有點暈,
“意思是遠山是何逢聲太太的學生,她還在讀書?”
“華大研一。”
車內又一次靜下來,蘇決明關上車門的瞬間聽到一句陳嵊的嘟囔,
“高材生啊。”
許青葙前腳剛走出機場準備打車,後腳就接到了A&R的電話,大致告知了這張專輯的風格,以及他們方麵的期待。
飛機起落的巨大噪聲影響著兩人的對話,在從機場去往烏鎮的路上,她思索著今天的安排,由於長時間飛行抵靠著椅背太久,她的脖子有點酸。
往上靠了靠,儘量讓脖子貼近頸枕,調整動作的時候,她看到副駕上放著一把蒲扇。
電光火石間,她想到小時候在某本書上看到的那句,
“一個滿是星鬥的夜裡,他看守著田地,手裡的扇子輕輕搖動。新出的稻穗一個挨著一個,星光射在上麵,有些發亮,像頂著一層水珠,有一點風,就沙啦地響。”
她知道要畫一張怎樣的封麵了。
在烏鎮的一個月,許青葙反複聽著A&R發來的demo,她試圖在音符和圖畫之間找尋並且建立起二者的某種聯係。
確認好景觀燈的開燈時間,謝絕了景區領導的盛情邀請,許青葙一個人在景區裡慢慢地走,因為要調整景觀設計,景區這段時間是關閉的狀態,關門閉客的烏鎮有種不同於以往的安靜。
走到石橋之上,一隻羽翼光澤明亮的烏鴉飛翔在水麵上方幾尺處,它盤旋得緩慢而沉重,落單的鳥兒,以一種無畏的方式衝向水麵,又再以相同的方式飛離水麵,。
直到它突然振翅,飛得足夠遠,在遠處的天際線成了個不起眼的小黑點,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許青葙從口袋扯出紙巾,擦拭掉鏡片上的霧氣,她心中浮現出一個空洞世界的畫麵,她想到《渡鴉》第一個分鏡。
湖麵再度起霧,她摘掉了眼鏡放回包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