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都滿了,還上啥。”另一個大叔答道。
“開春了,都回去開工了。”
從他們的對話中,我了解到,新疆是分為南疆和北疆的,他們是在南疆種地的,南疆工錢比北疆要多,但是南疆環境要惡劣一點。
“咱去南疆還是北疆?”我問我對麵的大哥。
“北疆啊。天山以南是南疆,以北是北疆。”那個大哥說道。
“咱還往麵車廂看看去不?”我問道。
“這是最後一節了。”那個大哥說道。
“我過去看看,人不多我喊你哈。”我說道。
“你去吧。人多再回來。”
我緊跟在賣花生瓜子八寶粥的大姐的車子後麵,腳下躲了很多隻腳,嘴裡說了很多了個借過借過。終於來到了16節車廂的另一端,賣瓜子的大姐的車子要掉頭,我正好卡著她,我使勁往車上貼了貼,她的車子還是壓著我的腳麵拐了過去。
我腦袋很是疼痛,腹中很是饑餓,雙腿很是酸脹。我看著車窗外落日餘暉,竟有些擔心我會比太陽先降落。
還好旁邊一個大爺開口道:“小夥子,坐下歇歇吧。”
4
這個大爺也沒有座,他在列車員值班室和配電室中間的走廊鋪了一個毯子,16車廂與17車廂門關著,他正好倚在上麵。這個空間實在狹小,加上大爺的衣服實在陳舊,竟沒有人過來和他擠。他把身體往一側挪了挪,拍著毯子衝著我說道:“小夥子,坐坐吧。站著啥時候到啊。”
大爺借給我熱水,我把泡麵吃了,湯也喝了個精光。大爺問我在哪兒下車,去乾嘛?我都一五一十的說了。大爺是曲阜的,姓孔,去新疆做木工。我倆聊得很開心,沒多大一會兒,天就黑了,大爺把毯子重新鋪了鋪,我倆倚在門上,聊一會歇一會。下一站是西安,停車二十分鐘,大爺準備下車買倆肉夾饃吃,但是我們在車廂這頭,得擠到那頭的車門才能下車。我倆正說著,突然身後的門“哐哐哐”被人砸了幾下。我站起來一看,是一位列車員。
“大爺,起來一下,我開門。”那人喊道。
大爺迅速收起毯子,笑道:“與人方便,與己方便。”
“我看看配電室,馬上就好。”那人拿著手電筒,衝著配電室裡迅速檢查著。
“好了。”列車員同誌查看完就回到了17車廂。
火車在西安站停的時候,大爺去買了肉夾饃,還帶了瓶白酒。吃完喝完,大爺蜷著腿,枕著包,沒一會兒就睡著了。車廂在晚上11點時候停止了廣播,燈雖然亮著,但是人們很快就安靜了。我開始還迷瞪了一會兒,到了2點半的時候,就睡不著了,看了會兒《九州》,老覺得背後有人,我站起來一看,果不然,剛才檢查的配電室的列車員正在16車廂和17車廂連接處吸煙呢。
我敲了敲門,笑著指了指手裡的煙盒。他透過們往裡看了一眼,見大家都睡熟了,便開了門,我趕緊擠過去,他再把門關上了。
“謝謝啊哥,再來一根吧。”我看大哥手中的煙快沒了,忙遞了一根煙,說道。
“不了。到哪兒下?”列車員開口說道。
“烏魯木齊。”
“去上學還是工作?”他接著問道。
“去複試。”
“複試?”他疑惑地看著我,顯然是不太懂“複試”是什麼考試。
“哦,就是研究生的麵試,筆試年前考了。”我說道。
“真羨慕你們大學生。這邊是發電車廂,你抽完煙趕緊過去,我等會兒來關門。”列車員大哥說完,便轉身回到了17車廂,把17車廂那一側的門鎖上了。
我想著明天就能到站了,心理還多少有些激動。我抽著煙,倚在車門上,看著窗外。月亮很亮,天很深邃,天下麵的山很黝黑,列車隔段時間就會鑽進隧道,隧道很長,過隧道的時候,耳朵跟聾了一樣,很難受。
列車員大哥估計睡過去了,一直沒來鎖門,我乾脆就不過去了,把衣服裹了裹,後麵的帽子戴上,倒是也可抵禦淩晨的清冷。我睜大眼睛使勁看著窗外,不一會兒就覺得眼皮累了,又過了不知道幾個隧道,列車再衝出隧道後,就感覺周圍突然變亮了。
我慌忙起身,再看窗外時,無比震驚。
平行於列車前進的方向是,一片巨大的亂石戈壁灘,戈壁灘綿延的儘頭是一座座光禿禿的山,居然看不到一絲綠色。沿著列車前進的方向,有一輪巨大的,火紅的太陽,正在天際線緩緩升起。讓人一下就聯想起那句“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讓人遺憾的是,這是朝陽,也沒有孤煙,更沒有大河。
5
天亮了,車廂裡的氣氛明顯比前幾天要好。因為所有人都知道,馬上就要到站了。
我乾吃了另外那桶泡麵,喝光了瓶子裡的水,抽了最後兩根煙。終於到了烏魯木齊站。沒有人擁擠,大家排著隊,你讓我,我讓你,紛紛走出了車廂。隔了近50個小時,再次站到地麵的感覺竟然有些陌生,總覺得地麵哢哢的晃動,這種感覺直到我再次回到“清風寨”才消失。
“青山同學!”我聽到有人在喊我,回頭看時,發現是在火車上交談的張大哥。
“你怎麼去學校?”張大哥問道。
“說有大巴車。咱一起吧。”我說道。
我們一路無話,到了石城,找了家賓館住下。為了省錢,我倆住在一個標準間。經過長途跋涉,特彆疲倦,我倆各自躺在床上呼呼睡下。
我是被張大哥的電話震動吵醒的,張大哥則是被我推醒的。這一覺感覺特彆長,但是有感覺睡得特彆淺,總感覺床晃來晃去的。
原來張大哥有一個師哥在石大讀書,他們提前聯係過了,這個賓館就是他那師哥推薦的。師哥等會兒過來一趟,晚上要請張大哥吃飯,儘一儘地主之誼。師哥見房間裡還有一人,有些驚訝,問清楚了之後,便熱情邀請我一起去吃飯。
我們去吃了師哥極力推薦的羊肉拌麵,一份居然18塊,比北苑的魚香雞蛋蓋飯還貴。我們在等麵,吃麵,加麵的時間裡,從師哥那裡了解到在新疆,豬肉叫大肉,勺子叫shuo子,洋蔥叫皮牙子,小夥兒叫巴郎子。來複試先要聯係導師,最好帶點禮物,這邊最重視禮尚往來。
張大哥貌似很靈光,去買了兩瓶五糧液,一大袋子水果,托師哥去找了導師。我卻不以為然,甚至都沒做任何準備,第二天就去了石大,找到考試的生科樓,上午筆試,下午麵試。考試不可怕,可怕的是考試時間,上午筆試居然從10點考到13點,下午麵試從16點開始。
上午筆試的大部分時間,不是在思考試卷上的問題,而是在與饑餓的肚子作鬥爭。中午的時候洗了個澡,換上石成新的那個襯衣,頓時自信滿滿。張大哥下午也麵試,也洗了澡,換上衣服,還敷了個麵膜。
下午的複試很順利,老師們一共問了我三個問題。新疆的“三山夾兩盆”是什麼?英語六級過了沒?回去的火車票買了沒?我才意識到,我沒有買回程票!幸運的是,回去的票不像來的時候那麼難買。所以周日上午體檢完了,我就急急忙忙去坐大巴車去烏魯木齊站了。
張大哥說再等一天,看看出錄取結果麼。他回去買的飛機票,不和我一起了。我覺得萬事隨緣,回去等消息。張大哥一臉擔憂的跟師哥聊天,因為通知說,周六上午體檢完了,就可以回去等消息了。沒有人通知張大哥體檢,師哥則表示已經找導師了,問題不大。師哥見我收拾東西準備要走,忙問我好容易來趟新疆,不帶點特產啥的麼?
我表示回去路途遠,特產容易壞,師哥說這裡是石城,特產是石頭,說罷從書包裡掏出幾串石頭。我上了火車才琢磨過師哥的意思,琢磨過師哥的意思後,不免有些擔心張大哥。
回去的路程感覺要快一些,車廂裡沒有多少人,可以自由走動,何況每走一站,窗外的綠色越濃。每走一站,離清風寨距離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