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路佰然甩了甩袖子,自然的接過卷子,看都沒看一眼,就扔在了門口的馬紮上。
左言看到他熱的扯衣服的樣子,心想: “原來這個人也怕熱啊!”他把自行車倚在牆上,朝院子裡看了一眼,老許家和左言家,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要不是因為裡麵坐著人,還真不知道這有人住,連盆花都沒有。
老許扶了扶老花鏡,皺著眉看門前的這個男孩子,剛剛還以為是個小女孩,沒想到是個秀氣的男孩,長得真像一個人,但他想不起來像誰了。
“你要進來坐嗎?”路佰然繼續呼扇著衛衣,腹肌時隱時現,他看見左言看他的眼神,才察覺,自己好像不應該犯這種低級的錯誤,他的秘密不能讓人知道,可惜他已經看到了,時光又不能回溯。
“不用了,就是來提醒你一下,明天表演,順便過來把衣服給你。”路佰然這才瞧見他自行車上的襯衫,純白的,還有件黑色褲子,像是正裝,他還真沒想過表演要講究這麼多。
“謝了。”他接過衣服,把人送走了,一般這個時候,他一個人會好受很多,衣服上有茉莉花的香味,應該是他穿過吧。
他剛剛暴露了,就像戰場上,草垛後麵露出一角頭盔一樣,他會知道嗎?知道後會怎麼樣,好像這個世界上隻有一個人知道過,但那個人並沒有過多的反應,隻是覺得正常,但左言會這麼覺得麼,應該不會,畢竟是大少爺呢,受不了這樣的驚嚇,剛剛和他站在一起的人有嚴重的心理疾病,甚至還有輕微的精神問題,正常人都應該被嚇到吧。
想著想著,路佰然發現自己很奇怪,他竟然是笑著想的,一般在這種特殊時期,他都會忍不住做一些喪心病狂的事情,一般笑,也都會挺詭異的,但現在好像沒有,很正常,嘴角微微抬起,普通的微笑。
他跑進屋子裡,翻箱倒櫃,找出了一件短袖,放了這麼久,褶子必然是少不了的,上麵還有小時候用蠟筆寫上的名字,他挽起袖子,看著左臂上的刀疤,一道一道,有結痂了的,有留疤了的,也有已經長好了的,大大小小,分布在胳膊上,要說這是男人的勳章的話,他的勳章有可能能掛滿一牆。
算著時間,應該要進入下一階段了,最瘋狂的時候,他把沙袋搬進屋裡,鎖上門,他的眼睛裡充滿了血絲,沙袋上閃過無數個人臉,他一拳揮過去,沒倒,兩拳也沒有,第三拳,第四拳,不倒翁一樣的沙袋在激發著他,他注視著屋裡,明明空空如也,但他的耳邊雜音無數:
“現在我是你爸爸,你的一切我都要知道。”
“學霸,學習這麼好,不差這一兩次第一名吧,第一名給我,我給你錢。”
“這誰家孩子啊,怎麼還打人啊!”
“今天這醫藥費不賠上,我們還就賴著不走了!”
“佰然,媽媽問你,你為什麼要打人?”
“佰然,媽媽求你,彆打了。”
“佰然,媽媽不能養你了,你有個弟弟了,你新爸爸不同意家裡有兩個兒子。”
不知不覺,他拿起了刀,在身上劃了起來,鮮紅的血液,是他認為最好看的顏色,順著他的身上,往下流,外麵有人敲門,但他不想理,他的衣服是黑色的,血流上去了,也看不出來,但血腥味十足,他站在那,等著血流乾,他像是看到了什麼,拿著刀的手垂下來了,他想到了,他明天還要表演,血流多了,會被看出來。
他走進浴室,花灑衝刷著身上的血液,紅色的血水留下來,占滿了瓷地板。
受傷了的野獸,隨意的弄著傷口,他不能示弱,隻能硬站起來,走到門前。
門口的人應該早就走了,他輕輕的扭著門把手上的開關,接著眼前一愣,門前放了一束花,一束茉莉花,像是剛剛摘的,連枝子都剪得參差不齊,和昨晚的花環一看就是出自同一人。
血濺到了白色的茉莉花上,蓋住了芳香,同時也釋放出真正美的姿態。
看了看透光的窗簾,他應該是看到了吧,還送白色的花,默哀的?他把花放到屋裡,緩解神智,他應該是又忘記吃藥了吧,不過吃藥應該也沒什麼用,隻會起副作用。
——
本想回來拿水杯,順便送一束應季的花的左言,看到了他從沒想過的場麵,雖然是透過暗黃的窗簾,但他還是看到了,恐懼是少不了的,但更多的是擔心,他知道這個時候人有多痛苦,痛苦到想死去,看著鎖上的門,他明白,他不想讓人知道,連他的姥爺也不能知道,他把花放下,看著他放下刀,走進浴室,才鬆了一口氣。
他也想過破門而入,但他知道,這樣的事情對於路佰然來說一定是經常發生,他既然能抗過來,應該也不希望彆人的參與。
“我怎麼就沒想到呢,他穿長袖是為了遮傷口,吃糖是吃藥,之所以不打架了,是把火衝著自己了,可是曾經風靡的西陽村霸王,為什麼會這樣呢?因為家庭嗎?可他又不像是會被家庭折磨的人,像是什麼都不在乎。”想著想著,思緒就紊亂了,門開了,秦言拿著公文包走進來。
她的臉上已經有些蒼老了,整天垂頭喪氣的,魚尾紋明顯了不少,應該是又為工作熬夜了,沙啞的聲音說: “兒子,今天晚上我有個同學聚餐,說是都帶孩子去,你去嗎?”他媽媽總是這樣,她像是在懇求你,又像是把決定權放在你手上。
“放心,我同學的孩子都和你差不多大,去了也有共同話題。”秦言又補了一句,看著左言點頭,才跑到門前脫下高跟鞋,走到洗漱間裡卸妝,左言則繼續盯著狸花發呆,狸花像是看得出他苦惱似的,跑過來蹭了蹭他的腿,撒著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