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要到路佰然家了,左言叫了他兩聲,他沒應。
用警惕的眼神看著他,又立刻鬆懈下來,像小狗一樣,慢慢悠悠的下車。
看著他這個醉呼呼的樣子,讓他自己回去,說不定就在草叢裡睡了,他朝司機師傅說: “師傅,你先走吧,去春風和煦,她自己就回去了。”
前麵的路佰然已經走出一段路了,但他走路的樣子有些滑稽,像是在裝瘸。
眼看前麵那塊石頭要跟他相撞了,左言過去攬過他的胳膊,換了方向。
小屋子沒有開半夜的那盞燈,這是老許的習慣,路佰然隻能跟著習慣。
左言一路半抗著他,像《殘狼灰滿》裡一樣,成為了他的一條腿。
把他弄到床上,他認認真真的掃視了一遍路佰然的房間。
除了書桌就是櫃子,地板上乾淨的摸不出灰塵,被子都是按照方塊被疊的,桌子上放著一個本子,上麵寫著:然然。
翻開,裡麵是一隻鸚鵡,底下歪歪扭扭的字寫:
“前幾天掏了鳥窩,孵化出來了一隻白色的鳥,以後,你的名字就叫然然,不是路佰然的然,是自然而然的然。”
第一頁過後,每一頁都隻有一句話。
“你在一個春意盎然的日子孵化了,四月一日。”
“我對你好吧,你沒有媽媽,我……也一樣。”
“昨天老師讓寫《我最好的朋友》我寫的你哦。”
“都說好了,每天放學的時候你要在家門口等我,我教過你的‘歡迎回家’彆忘了。”
“你怪我嗎?你不能和媽媽一起學習飛翔,我也教不會你。”
“一人一鳥,你陪我過一輩子,行麼?”
“他們欺負我,我會反擊,你會幫我嗎?”
“我今天看見媽媽養的貓把你撓傷了,你沒事吧?”
“我突然發現,你不是個好孩子,聽我的,你不要學爸媽吵架,不然我會不要你的,知道了嗎?”
連路佰然自己也沒發現,好像不知不覺,本子上就是他一人的質問。
翻著翻著,到最後一頁了,這一頁,配了畫,是用鉛筆畫的,但上邊一遍又一遍的印子,應該是小小年紀的不滿,所以才會塗塗改改。
最後一句, “然然,拜拜,再見,我改天回來看你,一定。”
這頁的角落,空空曠曠,看著躺在床上的路佰然,左言拿起他的鉛筆,模仿著他兒時的字體,寫道,一定。
他去廚房倒了一杯蜂蜜水,把路佰然從童年裡拽出來。
玻璃杯貼著路佰然的嘴唇,甜膩膩的水一點一點擠進去,不自覺地吞咽。
“我走了啊。”左言說。
路佰然擰著眉, “媽,能不走嗎?”
左言也不知道現在該心酸還是該笑了,怎麼就又扮演了個媽媽的角色。
“就算不為了我,你不是最喜歡好學生嗎?學校裡還有那麼多好學生。”坐在床頭的路佰然委屈巴巴的說。
左言看他陷入童年的輪回,心想,既然現實不能如願,喝醉了,就滿足你一下,給酒後的童年留個好回憶, “好,媽媽不走了,陪著你。”
“媽,我有喜歡的人了。”
左言心聲驚訝,沒想到當了回媽媽,還知道了路佰然小朋友的初戀啊。
這個年紀的少年的心本就是蠢蠢欲動的,壓在心裡也不好,就和我這個臨時媽媽說說吧。
“喜歡誰啊?誰家小姑娘?”左言模仿著秦言小時候問他的口吻。
“我喜歡小夥子。”
左言剛想再次遞上蜂蜜水的手頓住,有些不知所措。
路佰然竟然喜歡小……夥子。
他是同性戀。
又是那種感覺,被棍棒敲打的疼痛。
算了,就那三個字,早應該過去了,朋友這種東西,誌同道合就好了。
“我喜歡,左言。”路佰然呢喃著。
“誰?你喜歡誰?”左言不可置信。
路佰然沒有再說活,閉上眼睛,長長的睫毛搭在眼下。
內心一陣小鹿亂撞,原來隻有左言自己把他當兄弟。
手機鈴聲響了,是金昊的慰問電話。
左言接通,不等他說話,語速加快的問: “金昊,路佰然喝多了會斷片嗎?”
金昊迷迷糊糊卻十分肯定的說: “當然!我路哥喝一口也斷片,喝一箱也斷片。”
左言按斷了電話。
把水放到床頭,把被子拉開,蓋到路佰然的身上。
心裡還是陣陣忐忑。
會斷片,就不記得今晚的所作所為了,那明天就當作什麼都沒發生,單單純純的同桌吧。
希望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