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哎，你知不知道咱學校那個富二代分咱們班來了！”兩個穿著西陽一中校服的女孩子弓著腰在課桌間小聲說。
“我的天！左佑傑嗎？太刺激了吧，聽說他高一的時候放假請全班看電影，班費都他一個人交。”女生激動的神情已經暴露了兩人的談話。
蘇啟明用手頭的筆敲了敲自己的桌子，對著前麵兩位激情同學說： “兩位當著我的麵說不太好吧。”
女生笑眯眯地說： “我們班長這麼通情達理的，肯定不會說什麼的對吧。”
“趙明溪，你最好看看門口。”蘇啟明提醒她。
不看還好，這臭名遠揚的教導主任兼高二三班班主任的王偉正注視著她們，至於他的身後，站著的正是她們的話題中心——左佑傑。
按常理來說，左佑傑的成績是分不到三班來的，但誰讓人是富二代呢，一個電話的事情。
王偉那雙鋥光瓦亮的大皮鞋不知道穿了多少年，走在地上那啪嗒啪嗒的響聲不亞於女老師高跟鞋的聲音。
“大家停一下手中的筆，我們班呢，又來了一位新同學，左佑傑，相信大家都不陌生，咱們班的桌椅是不多也不少的，而且也都兩兩同桌，有沒有人願意三個人並排坐啊。”
三人並排坐是王偉的風格，以前初中上公開課，王偉就是讓這麼坐的，可現在是高中，沒人閒的要三人並排，而且這還是個插班生，又是個鼎鼎有名的刺頭，肯定是不會有人自願的。
虢念念碰了碰身邊的蘇啟明，湊過去小聲說： “班長，咱和他並排坐怎麼樣。”
蘇啟明把她的頭推開，直言不諱道： “你這小心思打得叮當響啊，你想找他談戀愛，我可不想。”
“哎呦，班長，這機會難得啊，這麼貴的一張臉錯過了可就沒了，您行行好，脫單了給你紅包嘛。”虢念念開始撒嬌。
蘇啟明最受不了她這個嗲音，做了個停止的手勢，並喊了一聲“報告”
“什麼事？”王偉平日裡最喜歡蘇啟明這孩子了，每跟他說話眼角就笑出褶子。
“讓左佑傑同學跟我們一桌吧。”他說這話的時候，明顯感覺到左佑傑在看他，不光看，還笑了。
“好，大家都應該學習班長這種互幫互助的精神啊，那小左去樓下搬桌子吧。”王偉帶著滿意的笑離開了教室。
蘇啟明開始在心裡琢磨這個左佑傑。
沒見過，隻聽說過，這是個很頑固的二世祖，之前還聽他們打趣說，學校西邊的牆塌了是被他翻牆翻塌的。
叮鈴鈴！
下課鈴一響，虢念念就問： “班長，一會兒三人座是我坐中間吧？”
“是是是是，是你，我去送作業了，一會兒他要是上來你幫我移移桌子，麻煩了。”他抱著隻有零星幾本的作業走向辦公室。
這次作業的難度很高，很多人選擇了放棄，就連蘇啟明自己也有很多不會。
“老佑，一會兒走吧，我找好位置了。”一走到老師辦公室的拐角，就聽到這麼一段詭異的談話，和交易一樣。
他轉過頭，正好對上剛要說話的左佑傑，左佑傑嘴角一邊，吊兒郎當地說： “恐怕不太行啊，我們班長要查崗。”
實則蘇啟明並沒有在此逗留，硬著頭皮放下稀少的作業本，他就一步一個腳印的下了樓。
坐在老槐樹下麵的長椅上，光把斑駁樹葉打在臉頰上，些許陰暗讓他張開眼，他每天都會來這坐坐，以前還能聞到槐花香，不過現在不知怎得，遲遲不開花，倒是一旁的楊柳絮絮在陽光下簇擁著攢成一個個大大小小的球。
走到電話站，插上卡，撥通後，傳來奶奶憔悴沙啞的聲音。
“今天你自己去吧，我腿腳不方便。”奶奶在說什麼蘇啟明很清楚，明天是他父親的忌日。
也是他母親的忌日。
其實也是他自己的生日。
父母是在他八歲生日的時候走的。
父親是戰地記者，母親是攝影師，那次他們一起去了國外，再回來的時候，就剩兩個不會動彈的罐子了。
以前聽家裡伯伯講過他父母的故事，什麼私奔，隱婚，偷摸的生了個孩子之類的。
奶奶以前還說，要不是你長得和你爸小時候一個模樣，我是不會要你的。
“蘇大班長坐這乾嘛呢？”左佑傑毫不在意地落座在蘇啟明旁白，嘴角被陽光漾的模糊。
“你為什麼老是笑啊。”蘇啟明指了指他永遠降不下來的嘴角。
“笑著舒服唄，”左佑傑吸了吸鼻子，被折磨的眼淚都快出來了， “大班長，彆告訴我你對柳絮免疫。”
“鼻子沒那麼嬌氣。”
“班長不上晚自習啊？”
“不上，我請過假。”
“巧了，我也請假了。”
“這有什麼可巧的。”
——
西陽陵園是前幾年政府剛建的，占了這塊地，很多人要移墳，因此大大小小的事故沒少出。
不過陵園依山傍水，地也平整，是個風水寶地。
“小蘇又來看爸媽啊。”陵園看門的大爺朝他打了聲招呼。
“嗯，一年就來來一回。”蘇啟明手裡空蕩蕩的，也沒帶束花，其實是因為母親對花粉過敏，所以從來沒買過花，奶奶總是說瞎講究。
每每走到墓前，他都有一肚子委屈，倒也不是自己委屈，他隻是為父母委屈。
他雖然小，但還是能記得當時找不到父母的結婚證件，不讓立墓碑；爭那套三線城市的小洋房，還打進了醫院；一談到自己的撫養權，飯桌上就沒了聲音。
他都記得，那些畫麵總是曆曆在目。
蘇啟明從口袋裡拿出兩個新刨的花生，俯下身子把花生放在墓碑的兩端。
以前父親最喜歡吃花生，自己也跟著吃，但母親總說不能多吃，吃多了脹肚子。
“爸，媽。現在年代變了，紙不讓燒，酒不讓倒，就放兩個這個墊吧墊吧。”酸澀的眼淚順在臉留下來，布滿紅血絲的眼球直愣愣的看了墓碑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