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呀,真的不好告訴你的。”男人有點無奈。
曆正翼的身體終於恢複了點知覺,他站起身,想去前台再要杯酒。
黑暗中突然冒出來的曆正翼把男女兩人都嚇了一跳,尤其是那個男人,宛如驚弓之鳥,臉色慘白,直愣愣盯著曆正翼從他身邊經過,明顯地坐臥不安。
本來曆正翼還想喝點,但他目睹男人那仿佛被抓了現行的模樣,決定現在就立刻結賬走人。
憑著曆正翼的經驗,個中八成有鬼,還是關於那一大筆本錢的鬼?
半夜三點鐘,曆正翼歸家。
他打開門,走進家,再反手輕輕將門扣上。
因為醉酒,曆正翼走路時步伐有點發飄,但整個人動作卻很輕靈,關上門後,他又習慣性從貓眼中向外探視了下,確定沒什麼異常,才換鞋向屋內走去。
實際上,家中隻有他一人,周圍也很安全,但多年來,曆正翼早已養成這種行事謹慎的作風,且越到夜深人靜時刻越是小心。
曆正翼來到客廳中唯一的書桌前,打開上麵的筆記本電腦。
他還記得酒吧男人說的那隻股票代碼。
打開炒股軟件,曆正翼找到那隻股票,他觀察了下這隻股票的大致走勢,隨即打開股票賬戶,掛了個買單。
曆正翼並沒什麼炒股的天賦,早年玩過幾次也大多是虧多贏少,不過今天,曆正翼想操作下,原因是他最近也有點缺錢。
其實曆正翼有退役補助,且足夠他維持目前這種簡單低調的日子。但是最近因為允黎……,曆正翼想乾點什麼賺上一筆,最好是那種能快進快出的。
淩晨四點,外麵天光已微亮,曆正翼這才略覺困頓。他合衣躺在沙發上,隻拉了條薄毯蓋在身上。
自從兒子死後,曆正翼再沒回臥室睡過覺。
抓緊時間再睡會兒,下午還要去接蟲兒放學。曆正翼心中嘀咕著,合上了滿是血絲的雙眼。
第二天下午,剛過三點,曆正翼就已經等候在托兒所門口。
雖說托兒所規定四點放學,但是大約三點半,阿姨們就會把一個個小不點打理齊整,讓他們乖乖坐在小板凳上等候大人來接。
蟲兒經常都眼巴巴地等到最後。
曆正翼知道後,決定以後隻要是他來接,都儘量提早,爭取能夠第一個將蟲兒接走。
目的就是為了讓小孫女高興。
今天提前了半個小時。
曆正翼繞著幼兒園走了半圈,很快發現後門有個小窗戶可以看裡麵。
現在正是托兒所下午茶時間,小朋友們都坐在張長桌子旁等著吃東西。蟲兒也在其中,可能才剛睡醒,臉上神情迷迷瞪瞪的。
兩個阿姨過來分發食物:每個小朋友一個蘋果,一盒酸奶,外加兩小塊餅乾。
平時吃飯蟲兒就不太省心,總是磨磨蹭蹭半天吃不完,現在在幼兒園也是這般,左右小朋友都吃得差不多了,她還在那兒慢悠悠地嘬酸奶。
“快點吃,吃完就可以放學了。”其中一個阿姨催促孩子們。
一個塊頭比蟲兒大得多的男孩踢踢踏踏跑到蟲兒麵前,突然伸手,將蟲兒蘋果槍過去,咬了一口。
哇地一聲,蟲兒大哭。
阿姨忙著給旁邊小朋友擦嘴,又要收拾長桌上的東西,沒空去搭理蟲兒。
蟲兒哭得天昏地暗,我見猶憐。曆正翼由不得皺起眉頭。
老師好容易收拾完她那一灘,跑過來安慰蟲兒,批評大個頭男孩:“怎麼又槍小朋友東西?快還回去。”
終於將咬了幾口的蘋果要回來,塞到蟲兒手中,老師反過來又批評蟲兒,說道:“不許哭了,每次就你吃的最慢,難怪要被彆人搶。”
蟲兒無助地看著手中蘋果,大概還擔心被老師批評,不敢放聲哭,小鼻子給憋得一抽一抽的。
曆正翼看看表,時間差不多了,於是他離開窗戶,繞到前門等候。
十分鐘後,幼兒園老師開門讓家長進。
曆正翼第一個進門,隻輕輕一招手,蟲兒就看到了爺爺,步履蹣跚地向著曆正翼方向衝來。
曆正翼趕緊張開手臂接住蟲兒,將她抱起。
阿姨跟在後麵打招呼,說道:“今天來得好早!”
曆正翼抹了抹蟲兒猶帶淚痕的小臉蛋,溫聲問道:“蟲兒今天乖不乖,有沒有惹老師生氣?”
“乖,蟲兒可乖了。”阿姨笑顏可掬地說道:“就是年齡小了點,午覺睡醒想媽媽還哭鼻子呢!”
曆正翼點點頭,舉起蟲兒小手,說道:“跟老師說再見!”
“蟲兒再見!”阿姨臉上笑容更盛。
為了接送蟲兒,曆正翼將自己那部姥爺車重新做了改裝,他在車後座安裝了兒童專用安全座椅,又重新配置了幾個車內鏡。
這樣,就可以時時刻刻將蟲兒全身置於他的監控之中。
曆正翼一邊開車,一邊從各種角度看護著身後的蟲兒。
蟲兒也很聰明,很快就發現了身邊有麵鏡子,鏡子裡還有個爺爺,爺爺正衝著她微笑。
“蟲兒乖!”曆正翼打著方向盤,輕聲喚著蟲兒的名字。
蟲兒突然興奮起來,胖乎乎小手拍打著鏡子,喊:“爸爸!……爸爸、爸爸、爸爸。”
現在,蟲兒已經能熟練地發出這個音節。
曆正翼胸口驟然絞痛。
從這個角度看,鏡子裡的蟲兒酷似厲雲斐,二十年前,厲雲斐也是坐在那個位置,也是拍打著那麵鏡子,也是那樣叫著爸爸!
……
嗚嗚尖銳的鳴笛聲中,曆正翼瞬間清醒過來,他握緊方向盤,右打,點刹車,車子最終安全泊在路邊。
而此時的曆正翼,已經臉色煞白,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掉落下來。
兒子厲雲斐死後,這已經是曆正翼第三次胸口絞痛。
外麵天很藍、雲很白,車輛來往,川流不息,一個賣氣球的老婦站在路邊,五顏六色的氣球吸引了蟲兒的注意。
曆正翼定定神,打開車門,他想下去給蟲兒買隻氣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