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抹布往桌子上這麼一扔,抬頭對著天花板說道:“我這做的是三個人的菜。”
好了,有我這最後一錘定音,老頭沒了其它選擇,隻能留下來吃晚飯。
和大叔吃飯大概是這世界上最無聊的事情之一。
對老頭來說,吃飯就是吃飯,他總是端端正正坐在那把椅子上,四平八穩地地端著碗,撚一口菜,再吃一口飯,或者是舀一勺湯,再吃一口飯,再無其他多餘的動作。我和大叔在一起吃了這麼多次飯,至今弄不清大叔的飲食偏好。
平常吃飯的時候,大叔就不愛說話,今天更是一言不發。
幸好!幸好屋子裡還有個剛開始學說話的幼兒,而且蟲兒事情巨多,一會兒要喝水,一會兒打翻個飯盆,因此顯得我們餐桌熱鬨非凡。
吃完飯,洗完碗收拾好廚房,時間已經晚上八點鐘,大叔將睡著的蟲兒放回她臥室小床上,出來與我告彆。
所謂告辭,也不過是句簡單的“我走了”。邊說大叔邊穿衣服打算離開。
我麵無表情地點頭,送大叔到大門口,內心中卻有個小人在不停地獨白:看你裝,我看你裝到什麼時候?
終於,大叔止步於我們家門廊,他像是想起什麼似的轉過身,對倚靠在門上的我說了句,“對不起。”
頓時,我渾身舒坦、舒爽無邊、心花怒放。
不過我依然一臉嚴肅地對大叔道:“我們應該談談!”
“我沒法談”大叔揮揮手,繼續說道“對不起,我不該衝你發火。”
不知道怎麼回事,夜色中的大叔看起來有些委頓。
我聳聳肩膀,表示無所謂。接下來卻鬼差神使補了句:“對不起有什麼用?”
好吧!我必須承認我經常戲精附體,其實內心早就原諒大叔一百次了,身體和語言卻常常得理不饒人。
大叔笑了笑。我沒看錯,他真的在笑。
大叔笑起來很帥呀!
“所以,我該怎麼做?”大叔問我。
我認真想了想,對大叔提出要求:“這樣吧!你來教我學車!”
大叔坐過好幾次我開的車,雖然他從沒有口頭表達過,但是我知道他是萬分瞧不起我的車技的。
我也不敢隨便讓他指教,因為我知道他根本無從指教。
很好。正好趁這次機會,讓他教教我。而且我也十分好奇,偵察兵出身的大叔開車到底是個什麼思路?
此次事件就這樣不了了之。
但是我知道,大叔始終沒有從兒子厲雲斐的死亡中走出來,厲雲斐就是大叔內心的死結。在以後的日子中我又嘗試了幾次試圖幫他解開心結,但幾乎每次都無果而終。
無論如何,今天算是個不錯的日子,一切又回到了從前。
夜晚臨睡前,我來到蟲兒房間。房間裡還亮著個功率很小的小夜燈,這是大叔特意定製的,因為蟲兒喜歡在這種顏色的燈光下入睡。
小家夥懷裡抱著隻玩具狗,嫩得能掐出水的臉頰上紅撲撲的,口水滴答著糊在玩具狗的耳朵上。
我的蟲兒長開了,眉眼間儼然已經有了父親的樣子。尤其是她那個又高又寬的額頭,簡直和厲雲斐一模一樣。
我伸手捋了下蟲兒雞窩似的亂發,不知不覺坐在那兒看呆了。
要是老公沒死,大約正和我一起像這樣看著蟲兒吧!
然後我們兩個人會相互咬著耳朵,悄悄議論眼睛像爸爸,鼻子像媽媽……
滴滴兩聲,我的手機響了。是唐鑫發來的消息。
“嗨,睡了嗎?”後麵加了個特彆可愛的表情符。
“還沒有。”我回。
“所以,在乾嘛?”後麵附帶著個無聊的表情符。
這小孩好像特彆喜歡用表情符,真是個可可愛愛的男孩子。
我無聲地笑了笑,回道:“在看我的女兒。”
“女兒?”附帶著個受驚嚇的表情符。
“我是個單親媽媽,我女兒已經兩歲了。”
……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那晚唐鑫再沒有給我發消息。
我心安理得地關機睡覺。
很多事情就是這樣,唐鑫讓我想起了我的大學時光,但過去就是過去了,人必須要麵對現實。
第二天,我拉黑了唐鑫的聯係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