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半個月來,曆正翼的作息變得規律了許多。
他不再整宿整宿不睡覺,也沒有整夜在酒吧買醉直到天亮。白天的日子倒也如常,每天上班下班然後有時會去接蟲兒,沒事的時候則一個人待在家看電視。
美嘉公司風平浪靜,安保部門沒有傳出任何消息,安保部長的日子過得依然很逍遙。
至於印天宇,除了那件事發生的第二天請了天假,以後就完全恢複了日常的作息:早來晚走,待人和善,經過大門時經常會和保安打招呼。
曆正翼還是像從前那樣,每次都會站起身,向印天宇點頭示意,禮貌但是略微冷淡。
除了曆正翼,公司裡沒人注意到:印天宇眼神多了份警惕和慌亂。
還在應激階段,曆正翼判斷,印天宇還沒有適應自己丟了一大筆錢的事實。過段時間就好了,他從客戶那裡拿的錢足夠多,應該不會介意這次丟的錢。
等過段時間事情徹底過去,曆正翼就會辭職。
然後這件事將會像水麵上偶爾劃過的一條漣漪,消失得乾乾淨淨。
隻要印天宇不出事,這件事就永遠沒人知道;就算印天宇真出事了,他也會儘量隱匿事實;萬不得已事情暴露出來,真到那一天,恐怕蛛絲馬跡的證據也已經消失無蹤。
時間將會抹平一切。
但是,事情還是向著曆正翼沒有預料到的方向歪了下。
那是某個周五的下午,曆正翼從允黎家回來,剛打開門,一張便簽紙從門縫中掉落下來。
“晚上九點,天使之翼,73號座,喝一杯。”
73號座?正是曆正翼每次去習慣坐的那個角落。
曆正翼環視周圍,並沒有什麼異常,順手便將便簽紙撕毀扔進垃圾桶。
這種到家的邀約一定要去,因為逃不掉,雖然曆正翼還不知道對方是誰。
晚上九點,曆正翼準時來到天使之翼酒吧。
夜色中,門口那隻看門狗還想撲上來與曆正翼親昵,曆正翼摸摸老狗的頭,又拍拍它的背,示意它回自己狗窩裡待著。
要了杯不加冰的黑啤,曆正翼來到角落裡的73號座。
曆正翼已經很久沒在道上混了,即使在生活最困難的時候他也不想回去。但不知道為什麼有人在以某種方式召喚他。
曆正翼抿了口酒,抬頭打探四周。
73號座這個位置很安全,本身是個角落不容易惹人注意,背後又挨著個偏門易於脫身,恰好還位於店裡的監視盲區。
晚十二點,還是沒什麼動靜,店裡客人越來越少。
曆正翼將酒錢放在桌子上,打算從偏門離開。
偏門通向酒吧雜物間,經過雜物間就可以到酒吧後門,後門接著條偏僻的巷子。如果有人真想找他,那兒也是個不錯的地方。
曆正翼打開後門,剛呼吸了口新鮮空氣,突然嘭地一聲,眼前天暈地轉,他被人打暈了。
曆正翼悠悠醒來,發現自己雙手被綁被扔在地上。
頭還是很痛,曆正翼掙紮著坐起,晃晃頭,剛才那一悶棍還挺狠。
“這麼快就醒了?看來不用潑涼水了。”有人在旁邊說話。
曆正翼扭頭,發現自己身處於一個有門無窗的房間中。
房間不大,燈光黯淡,身後挨著牆站著四五個人。
曆正翼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實際上,現在他也不關心這裡是什麼地方,他隻知道,他又來到了黑暗那邊的世界。
有人晃悠悠向他走來,曆正翼眯眼細看,來人竟然是印天宇。
曆正翼頓時明白了什麼?
印天宇丟了錢,又沒辦法報警,所以找了幫黑.道上的人來調查。
但是,這幫人居然這麼快就能找到曆正翼身上,倒也確實出乎他的意外。
印天宇撲上來就是一拳,正正砸在曆正翼右臉頰。
“你個狗雜種,竟然敢弄到我頭上。”
曆正翼晃晃身體,踉蹌著退到牆邊。
他知道如何揍人,當然也知道如何挨揍。
“我千算萬算沒算到你這個狗東西,平日裡看你不哼不哈的還以為你是個好人,沒想到你這個老賊,我他媽踢死你,……”
啪地一聲,曆正翼被踢中腹部後摔倒在地,他儘量將自己身體蜷縮起來,保護柔軟的腹部。
“我打死你個雜種,他媽的老子哪兒對不起你了,就你個看門狗誰看得上你,我他麼竟然天天和一個賊打招呼,你這隻老狗,你這個小偷,老子打死你,……”
印天宇歇斯底裡,手腳並用地往曆正翼身上招呼。
“嗨,我說老兄,彆把人打死了,要不你找誰要錢去?”旁邊有人提醒印天宇。
印天宇稍微冷靜下來。他揪住曆正翼領子將他擰起,惡狠狠地問:“說,誰告訴你那筆錢的消息的?”
曆正翼低頭不語。
“謔,嘴還挺硬!”
嘭地一聲,曆正翼腦袋被揪住砸在牆上。
曆正翼嘴裡啐出口血沫,盯著印天宇,還是不說話。
印天宇怒了,砰砰兩聲,拿住曆正翼頭就狠勁往牆上撞,邊撞邊發狠地問:“你個狗東西,你還跟我犟?”
嘭嘭,……
“說,你把我錢弄哪兒去了?”
嘭嘭嘭,“到底是誰告訴你那筆錢消息的。”
“今天你要是不說,我就弄死你。”
“你以為我不敢報警,就抓不住你?啊哈哈,沒想到吧?老子能找到人,老子有錢,有錢就能找到人,弄死你,我弄死你,……”
曆正翼好像被打暈了。
然而等印天宇將他擰起,抹掉他臉上血沫子時,發現曆正翼雙眼竟然還微微睜著,就這麼直勾勾瞪視著印天宇。
曆正翼伸出手,勾了勾手指頭,示意印天宇靠近點。
印天宇猶豫了下,還是聽話地附耳過去。
“為了這點錢你找這些人來,真是不要命呀你!”曆正翼在印天宇耳邊輕語。
“他媽的,個狗東西,死到臨頭還想教育我?”
印天宇先是將曆正翼摔到牆上,再次惡狠狠撲過去,連打帶踹。
然而曆正翼再不吭聲,他隻是緊緊將自己蜷成一團。
“嗨,咳咳,……”
終於有個光頭走過來,拉住了印天宇,“再打就打死了,讓你出口氣可以了,他說把錢放哪兒了嗎?”
“狗東西嘴緊得很,死不開口。”印天宇攥著帶血的拳頭,恨恨回答。
“你這樣不行的。”光頭挽挽袖子,說道:“起開,讓我來。”
光頭光那胳膊就是印天宇兩倍粗,而且看這架勢,打架經驗也比印天宇豐富許多。曆正翼痛苦地皺了皺眉,將自己更緊地蜷縮成團。
“偉哥,老大來了。”有人提醒光頭。
光頭神情倏然進展,硬生生收回那隻正要飛踹出去的腳。
“老板,老板你怎麼來了?”
光頭顧不得印天宇,更顧不上曆正翼,轉身緊趕著向屋中唯一的門迎去。
門上掛著的竹簾掀開,一個西裝筆挺,約四十出頭的男人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兩個小弟。
“事情辦完沒?”西裝男子問那個叫偉哥的人。
“還沒有,那貨骨頭還有點硬。”偉哥畢恭畢敬跟在老大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