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時候離開辦公室的我完全沒注意到。

六點半，我乾完所有活，外麵天都已經黑了。

辦公室中空無一人，所有人都下班了，周圍靜悄悄的，

我揉著酸楚的手肘，對著電腦屏幕發呆，還在緩解大腦中積壓著的一大堆案件素材。

龔宇走進來的時候我還在晃神，腦子裡還在清點離婚案裡雙方的共同財產。離婚嘛？談來談去不就是為了這點事兒？

直到龔宇把兩個便當盒放在我桌子上，我才緩過神來。

“你沒走呀！”我傻傻地問了他句廢話。

辦公室裡照明是冷色的白熾燈，不過龔宇麵上的表情很暖，他點了點我的額頭笑著對我說：“餓了吧！快吃！”

說實話我還真鋨了，反正蟲兒有大叔在家看著不用著急，我先填飽肚子再說。

我兩端著便當盒，在我那小工位上頭對著頭地吃飯。

期間我有點想表達我的謝意——龔宇平時工作中明裡暗裡幫我不少忙，又覺得生硬的致謝詞無論如何都有些破壞眼前這氣氛。倒是龔宇，好像知道我心裡想說些什麼，就解釋說反正他上班下班都是一個人，在辦公室吃飯還能節省筆飯錢。

龔宇掌握著全公司飯票的生殺大權，彆人加班有沒有晚餐我不知道，他加班是一定會有晚餐的。

龔宇念念叨叨讓我乾活彆那麼努力了，女兒還小，媽媽的陪伴很重要。

我說不努力不行呀，我們這上的不是行政崗，加薪升職全都要看業績說話，再說我還得伺候莫愁大姐呢？

李元楓姓李，又大齡未婚，也不知道誰缺德在背後給她起了這麼個外號。

提起李元楓，連龔宇都搖頭。全公司也就李莫愁不吃龔宇的糖心炮彈。

“你還真打算就這麼一直伺候她？”龔宇問我。

那我能怎麼辦？我聳聳肩膀。

“你就沒想過調到其它人那裡去乾？”龔宇又問。

我搖搖頭，拿個牙線剔牙，低頭沉思。

龔宇說的我不是沒考慮過，不過，我這人天生反骨，就愛啃硬骨頭，像這樣啥都沒乾就灰溜溜離開，總覺得不是那麼回事。再說，我也沒什麼門路找到其他人門下。

“你要是願意，我可以幫你想想辦法。”龔宇說。

龔宇這話倒沒有開玩笑。他在行政部，什麼人都結交，而且人緣特彆好，要是他肯幫我說句話，沒準真能逃離這個李元楓。

不過——

“其實，我隻是缺個機會？”我挑挑眉，坦然對龔宇說。

我這話其實有些沒頭沒腦的，但龔宇表現得半點不意外，仿佛他一直在等待我說出這句話似的。

“缺個什麼機會？”龔宇笑吟吟地對我說：“先說好，我可沒那麼大能量能給彆人機會。”

“你要是想給，就能給。”

“給你什麼，我可不是處男了。”龔宇越發地沒皮沒臉。

“處男不處男的我不知道。”我帶著開玩笑的語氣一字一句地念道：“旭輝先生。”

龔宇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不過隻一秒，隨即便笑得更開心。“你這鬼丫頭，我就知道你沒那麼老實，你都知道些什麼？”

其實，我什麼都不知道，我隻要知道“龔宇這人絕對不簡單”就行了。看看，關鍵時刻，他還真給我詐出來了。

事情大概發生在前兩周，還是個周末，李元楓大清早給我打電話要一份案件的筆錄整理，其實那事兒根本沒那麼著急，無奈李元楓跟個催命鬼似地催。

我不敢違拗她，周末趕早從床上爬起來就往公司跑。

李元楓做的所有事情，在我看來都有些刁蠻任性，她總是以自我為中心，從不考慮他人。不過唯有這件事，那天意外幫了我一個忙。

我趕到公司的時候，正好碰上七星公司最大的boss，我們的董事長——裴董也來加班，也就比我早那麼兩三分鐘到公司門口。

遠遠地，我看著裴大老板走進公司電梯間，大周末的我不想招惹他給自己找麻煩，就故意拖延了幾分鐘，直到估摸著老板上了電梯，我才走進電梯間等電梯。

奇怪的是，上行電梯沒去董事長辦公室所在的五樓，而是停在我們辦公室所在的三樓，然後就開始下行。

董事長周末來找其它律師談事情也是有可能的，我倒也沒多想。

結果等我坐電梯到三層時候，就眼看著董事長的背影進了龔宇的辦公室。

這我就奇怪了。龔宇這個級彆的員工，什麼事情董事長打個電話他就屁顛屁顛親自跑去辦了。什麼事還要董事長親自登門？

所以，在我將那份筆錄發給李元楓，辦完我自己的事情後，我留了個心眼。

我打開了工位旁邊的窗子。

斜對麵龔宇的辦公室拉著窗簾，什麼都看不見，但是他的窗子也是打開的，於是龔宇和董事長的談話就挺清晰地傳到了我耳中。

我可不是故意偷聽的，隻不過是恰好打開窗戶透透氣罷了。我給龔宇解釋道。

談話沒前沒後的，具體談的什麼事情我當然不知道。但是董事長一口一個稱呼龔宇叫旭輝，再加上他那親昵的語氣我是聽清楚了的。

這哪裡是個董事長和個小員工的談話，這分明是老大哥在和他年幼的弟弟談話。弟弟還有點任性不懂事，讓哥哥彆再管他了。但是哥哥不管不行呀！於是就不停地勸說弟弟，“要是玩夠了就回去吧，你叔叔還等著你幫他做事呢。”

你看，從頭到尾我就聽清楚了這句關鍵的話：要是玩夠了就回去吧！你叔叔還等著你幫他做事呢。

這件事情從多方麵印證了我對龔宇的猜測：他年齡輕輕待人接物就老道而熟練；他對公司上下所有人無論職位高低永遠不卑不亢的態度；他全身上下八十塊錢的行頭桌子上卻丟著個八千塊錢的聖鬥士手辦；公司裡流傳著各種人的八卦除了龔宇，我們普通員工所能了解到有關於龔宇的背景簡單乾淨得幾乎像張白紙。

龔宇就是個富二代，富二代身上最明顯的標簽絕不是有錢的程度，而是他任性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