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開始,其實我在新公司過得並不愉快。和所有新人一樣,我也有些微不應。
與其他公司相比,職場霸淩、欺壓新人在我們這種新興公司更是屢見不鮮。整個公司成天內部就像部宮廷劇般各種明爭暗卷,激流暗湧。然而就我個人來說,還有個更大的麻煩,那就是我的boss,我的直管上司李元楓,她不僅業務能力強悍,對待新人的苛刻程度在行業中也是聲名遠播。
我們一起入職的四個新人,經過李元楓一個月的“苦心栽培”,受不了那份氣直接走掉兩個,留存率剛好百分之五十。
還有個陳瑩瑩,據說她爸認識我司高層,實習完後就直接調離到了其它部門。
可見在社會上混,關係門路的重要性。
像我這種沒錢沒勢,既無關係又沒門路的,就隻好留下來繼續接受社會的毒打,成為李元楓的助理,其實就是個給她打雜的。
但是我是誰?我是允黎,是十九歲就未婚先孕,隨後就退學生子的允黎,是二十一歲就死掉老公,認不清東南西北就敢去開出租車賺錢,帶著女兒闖蕩至今的允黎。現在的我還不到二十五,生活已經把我毒打得渾身是傷,可本姑娘不照樣站在知名律師事務所門口,開始實現自己的人生理想嗎?
比起其他二十五歲的女孩,我經曆過太多太多。
幸運的是,生活予我的不止是傷痛,更是為人處世的經驗教訓、辨識人性的精準目光。
不就是個李元楓嗎?她是個人,還是個女人!
李元楓才華出眾,因此心高氣傲,年紀輕輕成為公司合夥人惹來許多羨慕,但是她也心虛,眼看著周圍一群群年輕人奔湧而出——學曆高的模樣好的,才華出眾的關係過硬的,要分掉她的業務占領她的位置,她能高興嗎?將心比心換作是我我也害怕。
對待這樣的女人,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低調。
“槍打出頭鳥”,老祖宗的話穿越萬千年明晃晃地貼我臉上,我得聽!
衣服隻能穿平庸低調的暗藍色西裝,不能太貼身,最好再略微有點老氣。尤其重要的是高跟鞋鞋跟,女人的鞋跟代表著什麼?代表著氣勢、代表著權利,甚至還有些性暗示在裡麵,你怎麼能天天在李元楓這個中年女性麵前,穿著雙高跟鞋蹬蹬蹬地來回走呢?
你是在說你很能乾?還是在說你很會聊騷?
我想無論哪種李元楓都不會喜歡。
我收起了所有出格的衣服、鞋子還有包包,我就是個平庸得甚至略帶點土氣的學生妞,要在李元楓這裡混,就得這麼乾。
還有一點至關重要,對於李元楓這種女人,不能給她以任何不安全感。她需要的是個給她打雜的人,不是個有才華的競爭對手。所以,不能表現得太聰明,當然也不要太蠢笨,要在她手底下混,就要切實把握好分寸,熟悉她每個點的敏感度。
這話聽著怎麼像老色批?
譬如,李元楓經常會交代我乾些雜活。可千萬彆表現出一幅比領導還要聰明的模樣,要知道還沒等她說完你就什麼都明白的樣子不會提高辦事效率,隻會讓她警惕。
要像這樣:耐心地聽她講述所有技術細節,甚至還得時不時眨眨眼睛裝作副出什麼都不懂的天真模樣。李元楓總說她最受不了我眨眼睛時候的那幅蠢笨模樣,但她其實每次這麼責備我時我都能感覺到她心底莫大的安慰。
像這樣蠢笨的助理,終於可以放心留在身邊了!
就現在,我又在眨眼睛。對麵李元楓正交代我寫一樁離婚官司的相關起訴材料,她那點意思我早明白了,但我還是要耐心地聽她講。我仿佛看到隻傲嬌貓正被我揉得發出呼嚕呼嚕聲響。
終於交代完了,李元楓嚴厲告訴我讓我動作快點,相關文件明天就要發到她郵箱,我唯唯諾諾答應著,退出了李元楓的辦公室。
回到自己的工位,我一把將李元楓交代的材料丟到一邊,開始快活地磨洋工。就李元楓交代我的這幾份材料,我兩個小時就可以搞定。
不過李元楓是個工作狂,每天她都要加班到七點鐘。我打算晚點再開始寫,這樣就能掐著七點鐘準時完成工作,然後趕在她下班的那一刻交稿。
李元楓喜歡的是個又蠢又笨還又勤快的丫頭,不是個聰明的同事,我得滿足她。
不過我今天失策了。
五點還沒到,李元楓就從她辦公室裡走出來,她明天要出差所以今天需要早點回家。
看到我還在那兒筆耕不輟地奮力修改材料,李元楓非常滿意地點點頭,離開了辦公室。
Fuck,今天我真是給自己加戲加得有點多!沒辦法,現在開始抓緊時間乾吧!
五點鐘,前台下班鈴聲剛響,對麵龔宇晃晃悠悠地起身收拾東西準備下班,不大會兒,他又晃晃悠悠地轉進我們辦公室。
辦公室中就剩下兩三個人,其中就包括電腦前忙得一塌糊塗的我。
我和龔宇關係不錯。龔宇是典型的二次元宅男,一個大男人啥都不想成天在行政部混吃等死,而且他脾氣好人緣也好,公司裡上到五十歲阿姨下到二十幾小姑娘沒有不喜歡他的,當然我也喜歡他。
不過我得謹慎些。和龔宇相處的過程中我總會不由自主想起唐鑫,那個長相甜美的模特男孩,自那次把甜美男孩睡了後我其實是有些內疚的,也不知道唐鑫後來怎麼樣了?好像他考完試後就去西部旅遊了,發在朋友圈的照片每次都能把我饞哭。
怎麼會有人這麼瀟灑?
“嗨,美女!”龔宇晃到我麵前,大喇喇地坐下來。
我沒空理他,我得趕緊把手頭活路乾完好回家。
龔宇不甘心,湊近去看我的電腦屏幕又扭過來打量我,“我說美女,這是要加班的節奏嗎?準備乾到幾點?”
“寫完再下班。”我一邊心不在焉地回答,一邊十個手指頭在鍵盤上上下翻飛。
“這麼努力?”龔宇拿著我桌子上裁紙刀一掂一掂地翻弄著玩。
我白他一眼。在李元楓手底下乾活能不努力嗎?我不僅得努力完成任務,還要努力裝作努力的模樣。
龔宇眉開眼笑地湊上來,附在我耳邊輕聲說:“早點下班,樓下那個劇本殺出了新劇本,一起去搞一局。”
“沒空!”我一口回絕。
有空我也不合他玩,實在是太菜了,我心裡想。
龔宇這家夥喜歡玩劇本殺,並且絕對屬於菜又愛玩那種類型,每次死皮賴臉忽悠我去玩,結果每次拖後腿的都是他。
“那周末呢?周末我請你吃飯,然後吃完飯再去玩?”龔宇殷殷切切地不放棄。
我歎了聲氣,停下來,定定望著龔宇,“老龔,周末我要和蟲兒在一起。”
龔宇是公司中唯一一個知道我有個女兒,但完全沒表現出任何驚詫的同事。我還記得我告訴他這個信息時,龔宇的表情就像聽說我在家喂了隻貓般自然,還很自然地問了幾句貓的飼養日常。
那是個讓我和龔宇友誼與日俱增的重要節點。當然,那之後我也對龔宇產生了好奇,經常會給予他比普通同事朋友以更多的關注。
我這麼說,龔宇隻好不再提劇本殺這個話題,他在我這裡坐了會兒,又跑到辦公室其它人工位前聊了會兒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