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給大叔倒了杯酒，邊倒邊感概：“蟲兒長大了！”

大叔點點頭，不說話。

“會不會有點失落，老頭？”我問大叔。

我和大叔之間稱呼變得越來越隨意，經常大叔老頭地交錯著亂喊。

大叔勉強笑了笑，言下之意是：怎麼會？

“我還能不知道你的心思？”我搖頭指著大叔笑著說道：“放心，我們是一家人，以後要永遠在一起，……”

然而話音未落，我鼻子一酸，突然哽咽。

我大概是喝多了，明明想說些安慰大叔的話，不知道怎麼回事倒先把自己搞感動了。

fuck！

大叔倒沒什麼表情。

大叔其人，性格極其內斂，感情很難外露，大概厲雲斐的死更加強化了他這種性格特質。

隔了會兒，大叔摩挲著從兜裡取出張卡，放在桌子上推到我麵前。

“這是啥？”我瞪著眼珠子問大叔。

“算是我給蟲兒存下的，還有你以前交給我的房租，我也存在裡麵了。將來我還會陸續存些餘錢進去。”

自從我升職加薪後，我堅持要自己承擔房子一半的租金，老頭拒了幾次後倒也沒再推辭，沒想到他又偷偷把這錢存了起來。

“你保存好這張卡，萬一有什麼事，可以隨時取來用。”大叔的話語永遠這麼直白簡單，但我卻仿佛從中聽出些異端。

“你什麼意思，萬一？會發生什麼事情？”

“什麼事情都可能發生？”老頭僵著張臉對我說。

“不準有事！”我提高聲量，對他喊。

大叔指了指蟲兒房間，示意我小點聲。

“你什麼毛病？”我壓低聲音，氣惱說道：“挺高興的日子提這個。”

“蟲兒大了，你又，……，我不能總在你們身邊。”大叔悄聲對我說。

我眼睛直視著大叔，腦子卻轉得飛快。

我不相信大叔會無緣無故說出這番話，一定是有什麼原因。

什麼原因呢？老頭表現一直很正常，除了上班還有睡覺，基本上大部分時間都待在我家。不過仔細想，他還是有些異常的地方：大叔最近對我，好像是有些避諱，顯得沒以前那麼親近了。

不過這老狐狸可狡猾，心裡藏著事兒半點看不出，在我麵前永遠是這樣一幅木頭臉。

那天在天使之翼酒吧？我腦中靈光一閃。

“老頭，那天你也去酒吧了？”我笑嘻嘻地問大叔。

大叔垂下眼瞼，不承認也沒有否認。

“那我喊你，你為什麼不答應？”我急吼吼追問。

大叔依舊不答。

我們之間對話永遠這樣：我三句，他才一句。

“那個人不是我男朋友。”

我此地無銀地表白著，心中卻覺得有些對不起龔宇。

大叔終於動了動。他拿起我給他倒的那杯酒，端到嘴邊輕輕抿了口，動作不緊不慢、姿態沉著而優雅。

“允黎，你年齡不小了，可以考慮找個人。”

啊呸，果然是因為這件事。

我不屑地笑了笑，說道：“我將來不打算結婚。”

“女孩子，總是要結婚的。”大叔語重心長地教育我。

看看，我心中的完美男人，我無所不能的大叔也無法擺脫那些個封建傳統對女人的刻板印象。

這都什麼年代了？老不老套呀！

“為什麼一定要結婚？解決性生活嗎？其實這點你不用擔心，有錢隨時可以解決。”

所有的封建老男人都無法接受女人的大膽奔放，這招用魔法打敗魔法我屢試不爽。

大叔無奈閉嘴，氣鼓鼓地瞪著我說不出話。

我噗呲一聲笑出聲來，湊近大叔，帶著點撒嬌的語氣說道：“大叔，我是個成年人，有權選擇自己的生活方式。如果非要我選個男人過一輩子，那麼——，”

我眨巴眨巴眼睛，說道：“我選擇和你在一起。”

“胡說八道！你……”老頭這回是真怒了。

“憑什麼不可以，我不嫁人，我就要當你一輩子的親閨女。”我蠻橫無理地打斷老頭，說道：“我和你、還有蟲兒，我們永遠都要在一起。”

“我們才是一家人，你要永遠像現在這樣幫我，你得心疼蟲兒心疼我，等你老了，我就陪在你身邊，我養你，我給你送終。”

……

我這套歪理邪說，在老頭那兒大概就屬於大逆不道，問題是他說不過我，他甚至都不知道從哪裡開始反駁我。最後，老頭冷冰冰丟下句“你醉了”，隨即拿著衣服逃之夭夭。

跑就跑，我還怕你不回來？

我以吃定了大叔的心態，乾下一大杯酒。

說起來，那天我的話確實有些過分，像個沒有長大的小女孩對待爸爸的無理要求。任何一個如我一般的成熟女子都斷不會說出那樣一番話來。我後來和田甜提及此事，田甜說我這是典型的戀父心理，但又安慰我不必介懷，我經曆了年少時的父愛缺失，年長後又在最無助的時候與大叔相遇，兩相對比下，讓我產生了強烈的戀父情結。

但這並沒有什麼不妥，人類應該學會尊重自己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