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但是我能恨大叔嗎?(2 / 2)

實在是太激動了,大聲叫嚷著的同時,眼淚突然湧出我的眼睛。

我老公很可能不是死於意外,而這個消息居然在五年後的今天才被我得知。

大叔反手關門,有力雙手支撐住快要癱軟的我,將我付到沙發上坐好。我趴在他的肩頭大哭,我太想把所有的東西立刻、馬上、全部都告訴他,但是因為太過激動,我根本一個字兒都說不出來。

越急越想說,越想說卻越說不出來。

大叔輕拍我的背心安撫我,他的手大又溫暖,動作慢卻有力,逐漸地,我擺脫了哽咽,開始向他敘述我這幾天的發現。

我告訴了大叔有關惡魔的雪茄,我告訴了大叔有關葉果,我向大叔解釋我剛發現的這份不正常的數據報表。

大叔是如此安靜地聽我講述,但他臉上的神情卻越來越晦暗。講述到最後,我才驚覺大叔那隻正與我交握的右手,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變得冰涼徹骨。

“你,大叔你彆著急呀!”我清醒過來,趕緊去安慰大叔。“我一定會親自調查清楚這件事,還雲斐一個公道。”

我雙手緊緊握著大叔的手。

我知道大叔的內心因為厲雲斐的事一直萬分痛苦,我今天說的這些他很可能一時間接受不了。

足足三十秒,大叔緩緩呼出口長氣,臉色稍微恢複了點血色。

他轉頭,注視我,眼睛中全部是絕望和痛苦。

他說道:“允黎,雲斐是我害死的,與宇澤沒有關係。”

我驚得差點從沙發上掉下來。

大叔這是,……,什麼意思?

“雲斐是我害死的。雲斐出車禍的時候正在和我通話。那天晚上,我們爭吵得很厲害,其實我知道他在開車,我也不想吵架,但是你知道,雲斐他脾氣很倔強,他恨我,……,他邊開車邊和我爭執不休,我親耳聽見,他撞到了……。”

說到這裡,大叔猛然仰頭,緊閉雙眼中隱然有淚。

我可以清晰地看到大叔頸部暴起的青筋,還有那痙攣的喉結。

“可是,為什麼?”我望著大叔,完全不知所措:“到底為什麼,你們要吵?”

“我是個罪人。”

大叔終於遏製住激烈湧動的感情,緩緩向我講述他的過去。

“從部隊退伍後的相當長一段時間,我在□□從事殺手的職業。在那裡,我叫森蚺。如果你現在去查看十年前警局某些舊案的案底,還能查到這個名字。”

森蚺?我大腦中一片空白,中間偶爾閃回著與大叔相識以來的各種異樣:他那與年齡不相匹配的體格和反應力,他身上莫名溢出的危險之氣,以及某些常人根本就不可能具備的行動力。

這些東西難道並不是和一個特種兵掛鉤,而是和一個□□殺手聯係在一起的?

“可是,為什麼?”我完全喪失了原本的伶牙俐齒,變得笨嘴笨舌。

但是大叔卻領會了我的意思。

“為了錢,也可能,是因為空虛。在部隊中,我是特種部隊有名的狙擊手,常年生活在緊迫和高壓中,時不時遭遇血腥暴力。退伍後很長一段時間,我無法適應和平安逸的日子。另外就是,來到普通人的世界,我才發現我並不具備在這個社會謀生的基本能力,我甚至連個保安都應聘不上。很難說是機會還是厄運,我進入了這個行業,並且乾得還不錯。”

“雲斐的母親是我的高中同學,退伍後我們就結婚了,一年後她生下的雲斐。當時,為了保護他們母子我沒有告訴她實情,隻說自己在一艘國際海船上上班,需要常年出差。雲斐他母親一直很相信我,但是雲斐是個特彆聰明的孩子,他從高中時候就發現了些端倪,覺得我行為有些異常。譬如我很少回家,偶爾回家都是偷偷摸摸的,我從來不和他們母子在任何公開場合露麵,也從來不帶任何同事朋友到家中。雲斐從小到大,我從來沒和他們母子有過一張合照。我是個職業殺手,□□白道很多人恨我恨得要死,我不能連累他們母子。”

“後來,雲斐和他母親終於知道了我的秘密。他母親身體不好,心裡也很脆弱,為此和我大吵過好幾架,要求我必須離開那些人,重新做回正常人,哪怕賺不到錢也不要緊。但是,這個行業進去容易抽身難,多少利益性命都掛在你身上,怎麼可能讓你說走就走?有一次,我因為執行一個任務兩月沒回家,她母親又急又怕,抑鬱症發作,突然就跳樓了……,我!……”

大叔一秒失聲,但很快,他就恢複平靜。

“我回來的時候,甚至沒能見到她最後一麵。那時候雲斐還沒上大學,是他親自安排了母親後事。我回來的時候,雲斐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一個仇人。我知道,為這事雲斐他要恨我一輩子,他親口告訴我說他永遠也不會原諒我。”

“從那以後,我徹底脫離了□□,但是卻……,再也沒辦法贏回兒子。”

……

“所以,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我木然發問。

聽見我的話,大叔緩緩抬起頭來,雙眼已經蓄滿淚水,這是我第一次見到大叔流淚。

大叔緩緩地搖了搖頭。

“我總在試圖挽回,如果時光可以倒流,我願意用我的所有去交換。雲斐母親死後,我退出□□,安心在家,虔誠悔過,但是雲斐上大學後再沒回來。而我,我還是會想他,我想要知道點他的消息,想偶爾能聽聽他的聲音,哪怕是他和我吵架也可以。可惜這麼多年來,雲斐對我的仇恨從未消減,他拒絕和我溝通,拒絕與我見麵。我們每次的電話都以激烈的爭執結束,除了最後那次,……。那次,我在電話中聽見聲巨大的爆炸聲,然後,然後就全都結束了,結束了。”

那天,我忘記了大叔是什麼時候走的,隻恍惚記得他離開時的背影,看起來更加佝僂,仿佛短短幾個小時,他就變矮變小了許多。

我不知道以後該怎麼看待大叔。誠然如大叔所說,確實是他害死厲雲斐,但是,他終究不是故意的,而且,難道說這一切全都是他的錯嗎?

現在想來,厲雲斐恨自己的父親大概是恨到骨子裡了,他幾乎從未在我麵前主動提起過父親,如果有可能,他大概願意讓我相信他父親已經死了。我完全可以想象那天厲雲斐和大叔在電話中爭吵得有多麼厲害?

我當然可以理解厲雲斐的恨,但是我能恨大叔嗎?

無論如何也不能。

我也不知道今天之後,我該怎麼處理宇澤的事?我該拿我手裡那兩頁紙怎麼辦?宇澤肯定有問題,也正因為如此,厲雲斐才決心要追究到底。

但是,……,但是宇澤和厲雲斐的死並沒有直接關係。

其實,到現在為止,潛意識中我依然覺得老公的死和宇澤脫不了關係,但是我不敢再追究下去。如果牽連出大叔怎麼辦?大叔他是個在警方那裡有案底的人,到時候要是有人認出他來怎麼辦?

想到這裡,我的心猛然抽搐了下。我下意識的反應是我要保護大叔,說好以後我們要生活在一起的,說好他要幫我帶孩子我要給他養老的。

算了,我為什麼要多管閒事,何況,宇澤還是我的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