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種程度上，顏若愚和曆正翼有許多相似之處，他們都思慮周全，計劃嚴密，不出手則已，出手務求完勝。

曆正翼知道顏若愚太多秘密，他幫著顏若愚鏟除了澤明，卻也給顏若愚的計劃留下了個漏洞。倒不是說曆正翼做事情不乾淨，事實上，澤明之死警方至今找不到任何線索，而是，曆正翼本人就是這個計劃最大的漏洞。

所以，顏若愚才不會放過他。

不過，顏若愚暫時倒也不敢拿他怎麼樣，曆正翼接下這樁活就為了還債，為了徹底擺脫顏若愚。在製定澤明計劃的同時，他就已經計劃好了離開顏若愚的後手。顏若愚和曆正翼兩人，正如兩個彼此靠得很近的漩渦，不敢靠近也不肯遠離，相互間虎視眈眈，期翼著對方放鬆警惕，好一口吞掉對方。

要讓顏若愚放鬆警惕，需要漫長的時間等候，彆無他法。

這段時間以來，曆正翼必須蟄伏，回歸平凡做個普通人，他需要逐漸衰弱，變得平庸，洗掉他身上的那股殺氣。

殺氣，是一種氣質。

曆正翼可以控製他身上所有的生理反應，唯獨無法控製這種氣質。

偏巧，顏若愚最善於識彆這種氣質。

曆正翼還記得年初在醫院，他突然心肌炎急發而暈倒，被醫生九死一生地搶救回來的那個晚上，他覺得自己就要死了。

半夜，顏若愚居然摸到了他身邊。

那時候的曆正翼身上掛滿了各種醫療檢測儀，雙目緊閉，但是他確實能清楚地感受到顏若愚的氣息。

顏若愚一身黑衣，滿臉滿身的寒氣，像死神。

他來到曆正翼床邊，低下頭，摘下曆正翼麵部的氧氣麵罩，然後仔細觀察著躺在床上的曆正翼。

曆正翼第一反應是顏若愚怎麼能隨便進來，不過隨即就想通了，顏若愚就是顏若愚，沒有他不能觸達的地方，哪怕是醫院的ICU病房。

“森、森——”

顏若愚輕聲呼喚著曆正翼的名字，試圖喚醒曆正翼。

曆正翼第二反應是想立刻翻身而起，勒住麵前這人的喉嚨。雖然現在的他無比虛弱，但曆正翼相信自己畢生前這最後力氣，憑借著他鷹爪般的強悍五指，二十秒內就能夠讓對方窒息而亡。

太近了，曆正翼仿佛能感受到顏若愚脖子上那顆能至他於死地的動脈的跳動，隻要他抬抬手腕，馬上就能為兒子報仇。

這個願望是如此強烈！

殺掉顏若愚，曆正翼這輩子就可以放心過去。

“森，你醒醒，森，我來看你了。”顏若愚用氣音反複輕念。

然而，一個年輕女孩的身影浮現在曆正翼腦中，她牽著個小孩子，微笑著向曆正翼揮手。

是允黎，還有曆健康。

十秒鐘後，曆正翼睜開雙眼，與顏若愚雙目對視，他在顏若愚眼睛中看見了自己——一個將死的病人，眼底渾濁，眼神飄搖。

激情殺人，是殺手的大忌。缺乏嚴謹的計劃和周密安排，一個殺手和街頭小混混也就差不多了。

此刻，曆正翼需要竭力對抗的，不是彆人，正是他自己。他竭儘全力約束著渙散的意誌，控製著自己不要動，控製著全身肌肉保持鬆弛，控製著自己像個瀕死之人。

就這麼看著顏若愚，曆正翼抖抖嘴皮子，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顏若愚滿意地直起身，輕輕拍了拍曆正翼，說道：“森，我好想你。”

第二天，顏若愚送來了一束鬱金香和那隻玩具大狗。

出院後相當長一段時間，曆正翼身邊安靜了許多，曆正翼還在想也許顏若愚終於放下了警惕。沒想到，這還不到半年，顏若愚就又派人來探望他了。

不過說實話，顏若愚派來的這些人身手都太過辣雞。

第二天，曆正翼去超市買菜，回來後，他圍著華清大廈逛了半個小時，輕鬆搞清了顏若愚派來的幾個手下。他們在華清大廈1703號租了個房間，統共四人，分成兩撥，每12小時輪班值守。

居然還像模像樣，有計劃有組織的監控，曆正翼心中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