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曉琴沒開車,打了車,坐在後座看手機才看到薑淨發的消息。
薑淨發來的不是重要的事兒,她隻想問問薑曉琴好不好,順道給陸奶奶一家拜年。
薑曉琴從醫院回來後已經是十二點了,想著怎麼都趕不上陸家的午飯了,就先回了一趟家。
服刑人員企圖自殺,整個單位都有責任。
隻是工作上不順利隻是一方麵,薑曉琴是真的很心疼這個犯人,她隻是個農村人,她甚至不知道她的行為違反了法律。
薑曉琴心裡不舒服,也想著看眼薑淨。一進門兒,就看見薑淨翹著一隻腳,在擦地板上的水。
薑淨發現飲水機沒有水了,找了水卡去樓下接水,有電梯,也不算累。但放水桶的時候,沒吃住勁兒,水桶脫了手,把腳砸了個結實。
天氣冷,水壺脆,塑料碎片劃傷了腳。好在傷口不深,薑淨沒覺得怎麼樣,她一向很能忍疼,隻簡單處理,就爬起來收拾屋子。
薑曉琴嚇得要命,看了薑淨的腳,剛從醫院回來,就又去了。
醫生說,外傷不算什麼,但指甲淤血得厲害,暫時排出淤血,後續恐怕要拔指甲。
薑淨全程都不敢說話,她覺得自己犯了錯,她不知道薑曉琴怎麼突然回來了,又擔心以為自己意外,耽誤薑曉琴回去過節,想說自己沒事兒,看著薑曉琴的臉色又不敢出聲。
大夫紮針的時候,她連疼都不敢叫。
好像做錯了事。
等到了家才發現,兩個人走得匆忙,都沒有帶鑰匙。
陸江倒是帶了,可也不能讓他送過來。
可要是這樣去陸奶奶家……薑淨不願意。
薑淨包裡帶了身份證,想去周圍酒店定個房間,等明天誰帶鑰匙回來就成了。
薑曉琴想了想,還是決定帶薑淨回陸家。樓下快遞櫃還有個包裹,是陸江買的資料,薑曉琴先拐彎過去拿,薑淨在後邊兒慢慢挪。
今年是大年三十,外邊沒什麼人,又有很多人。大家都在家裡團圓,小孩子都在外邊兒。
薑淨並不喜歡小朋友一驚一乍的摔炮,離他們遠了點。
她還在糾結要不要跟薑曉琴說住酒店,或者說怎麼跟薑曉琴說這件事,並沒有多留意周圍。
離嬉笑著的小孩兒遠了之後,突然發現前邊一棟樓後有個身影。
身影探了探,發現自己的目光,又縮了回去。
薑淨有點害怕。
任大頭的教訓足夠慘痛。
薑淨回頭,想往回走,去找薑曉琴。
身後突然傳來急促的聲音,是朝自己來的。
薑淨回頭把包砸向那人。那人雙手插進外套兜裡,被砸得一愣,左手伸出來擋了一下。薑淨看出他右手兜裡還有東西,拚儘全力喊救命。
那是個黑黑的少年,看樣子跟自己差不多大,身材瘦削,但也比自己有力量。
不是劉燁平的酒友,自己並不認識。
薑淨不顧腳傷往前跑。
那少年眼疾手快的抓住了薑淨衛衣上的帽子,不顧薑淨的指甲和牙齒,反手挾住她的脖子,從口袋裡掏出來的東西按向她的左腹。
薑淨左腹尖銳的痛。
是一把水果刀。
她當下的反應居然是,比腳傷要疼。
薑曉琴大叫一聲:“乾什麼的!”
那少年並沒有跑,反而抽出薑淨染紅了的刀,對準薑曉琴。
薑淨還在喊救命,隻是喉嚨被那少年勒得刺痛,隻能發出“嗬嗬”的聲音。
薑曉琴想要奪刀,手被刀子劃傷。那少年看準時機,把薑曉琴撞翻在地,舉起水果刀。
……
薑淨醒來的時候,還在重症監護室。護士發現她醒了,安撫她:“你沒事兒了,彆動,我會告訴你的家人你醒了。檢查結果出來沒問題就可以轉普通病房和你家人見麵了。”
薑淨呼吸沉重,喉嚨像是被粘住說不出話,她想問薑曉琴怎麼樣了,薑曉琴好不好。
到了探視時間,來的人是陸川。
他眼睛怔紅,嘴唇起皮。
聽到來人,薑淨睜開眼。
麻藥沒有過,她依舊昏沉,感覺光怪陸離,像是在做夢。
陸川摸她的手,摸她的臉,摸她的腳,叫她的名字。
一遍又一遍。
出事了,薑淨想。
是傷到了要害?自己活不長了?沒關係,活不長也好。
那個人是誰呢?是誰要殺自己呢?
薑淨又想不起那個人的樣子,好像是薑曉琴的臉,又好像是劉燁平的臉,又好像是任大頭的臉,陸川的臉。
所有人的臉攪在一起,薑淨又睡過去了。
轉出ICU後,麻藥給得劑量減小。
薑淨在醫院看到的始終隻有陸川一個人。
她全身浮腫,手指艱難地彎曲,字體淩亂,不是從前的挺拔。
她在紙上寫:“琴姨沒事?”
“不要難過。”
陸川辨清她歪歪扭扭的筆畫,忍不住哭出來。
他低著頭,瘦削的脊梁一抖一抖。
鼻涕眼淚全掉下來。
陸川更說不出口,每個字都像一個有千斤重的秤砣,拽著他的喉嚨。每想把話吐出來,那秤砣就扯得喉嚨越緊。好像喉軟骨骨折的不是薑淨而是他。
薑淨用插著輸液管的手摸摸陸川的頭。
陸川舔了舔嘴唇,他說:“媽媽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