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上去又怎樣呢?怎麼才能讓哥哥扔掉心裡那些芥蒂?怎麼才能讓薑淨不再心懷愧怍?是表白嗎?還是什麼其他的東西?
世間安得雙全法。
後來陸川翹課去看過薑淨,薑淨並不見他,他隻能躲在校門口,偷偷摸摸的張望。
偶爾運氣好,能看到薑淨出校門,看著她煢煢孑立,瘦骨伶仃,一個人來,又一個人走。
後來被薑淨發現了,她給自己發了信息,什麼都沒說,隻叫他回去。
再後來,連見都見不到了。
陸川隻能放棄,從薑淨的老師和同學打探她的消息。老師說她搬到了學校宿舍住,同學說她身體不好。
陸川很著急,卻也無能為力。他像一個隻能看著大火熊熊燃燒的可憐人,杯水車薪,隻剩下餘勇可賈。
最後一條關於薑淨的信息是李媛發給陸川的。
她說:“陸川哥,薑淨轉學了。”
後來就再無隻言片語。
陸川不知道。薑淨一個孤女。沒有錢,沒有關係,她能去哪呢?
陸川問遍薑淨的同學,可他們都言語不詳。陸川又想借媽媽爸爸姑姑叔叔的關係去打聽,可被陸江製止了。
陸江給他請了假,收了他的手機,斷了他的網。
恨鐵不成鋼的要他反省。
陸川終於忍不下去,抓住陸江的領口,一拳揮了過去。
不顧姑姑奶奶的驚呼和阻攔,騎到陸江的身上,又送出一拳。
陸江也不還手,任憑陸川發泄。
“你怎麼能這麼狠心呢?她是我們的妹妹啊!她生著病,她身體這麼差!你還把她趕走!你怎麼能這麼歹毒!我不要這樣!”
陸川在姑姑的阻攔拉扯下終於停了手。
罵聲也變成了哭聲。
“哥,怎麼會變成這樣呢?”
陸江擦掉嘴角的血,把弟弟抱在懷裡哭。
也許陸江也有糾結,也有不舍,甚至作為做出決定的那個人,他要比陸川痛苦很多倍。
一室的苦痛和委屈,濃鬱得像是凝固住了。
陸家兄弟倆也搬了家,搬到了奶奶家。事情過去,既往的誰也不再提,好像不提就不會有難過。
直至今天,和薑淨的偶遇。
薑淨收整好了心情,對他說出很殘忍的話。
她說:“跟你有什麼關係呢?陸川。”
陸川像是被砸了一愣棍。
薑淨繼續從漂亮的嘴巴裡說出讓人難過的話,“陸川,琴姨收養我,於我有恩,你和陸江帶我友善,這也是恩情。可是摘星高樓一夜俱毀,我因不相乾的人受傷,琴姨因為我丟了命,哥哥因為琴姨喪命嫌惡我。不說因果,事情一樁一件,恩怨一絲一縷,全都裹挾到一起。叫我妥協,我接受不了,叫你們委屈,也說不過去。”
薑淨用勺子攪了攪融化的冰淇淋。
在劉燁平還不酗酒,林莉還慈愛的那段時期,她也是個幸福,任性的小孩兒,可以因為化了的冰激淩指使待她如珠似寶的爸爸賠給她,她有這樣任性的資本。可後來卻變成了,隨波逐流,得過且過。薑淨怨恨她的父母,如果沒有享受過那些幸福美滿的時光,她也不覺得自己後來的日子悲慘。
後來要是沒有琴姨,這輩子也就這樣了,按照薑淨原本想的路走下去。
幾十載,忍一忍再挨一挨,有什麼過不去的呢?偏偏又讓她遇到了琴姨,遇到了陸江陸川……
得到,又失去。
世道不公,命運不濟,至少對她,太殘忍。
薑淨喝了一口冰激淩湯兒,甜膩,濕粘,冰涼,如鯁在喉。她的聲音卻很冷靜,好像說出來的是陳芝麻爛穀子的前塵往事,仿佛已經不值一提了。
“我想就這樣吧,陸川,二哥,我原本是想著就這樣吧,恩恩怨怨是是非非都留給時間去辨吧。可是你是話不說清楚,就巴心巴肺難受的人,如今見麵,把話說清楚,反而倒好。”
陸川終於不再看地板,薑淨卻錯開眼去,叫他看了個空。曾經,陸川,鮮衣怒馬,青春正好,飛揚少年,如今隻有小心翼翼的狼狽,再不複瀟灑模樣。
“我不求我們能像從前那樣,但至少,你能告訴我你的音訊,你的消息,至少叫我知道你好……”陸川仿佛下定了什麼決心,但被薑淨打斷。
“陸川,我們不要再聯係了。”薑淨把手收回到袖子裡,“狼心狗肺也好,背信棄義也罷,所有的罵名都算到我頭上。”
“你彆這樣,你和我,我們都沒做錯什麼,我……”
“我現在什麼都不怕,放過我吧,二哥。”薑淨凝視著陸川,也放過你自己。
雪已經停了,風還在刮。接連幾天的降溫,雪也凍得結實,風一吹,雪粒就跟著揚起來。飄飄灑灑,又怎麼能不起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