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間裡,鬨鐘刺耳的聲音突然響起,沈靜川從噩夢中驚醒。
她抱著被子坐起來,帶著尚未清醒的困意,今天是4月25號,距離祝騏安出事整整一年了,已經好久沒做過這個夢了。
夢裡祝騏安乾淨美好,他笑著站在跨海大橋的欄杆前,眼眸清澈溫潤,聲音輕柔如羽毛,“我走了。”下一秒就翻過欄杆,與大海融為一體。她驚慌失措,哭著說不要,伸出去抓他的手卻抓了空。
抬手抹掉額頭的冷汗,她起身關掉刺耳的鬨鐘,剛才的夢讓她不可避免地陷入悲傷的情緒,想到那天的情景,她依然覺得胸口鈍痛。
一年前祝騏安夜班出警途中遭遇歹徒報複,車撞上了跨海大橋的護欄,連人帶車掉進了海裡。警察和救援隊趕到時,車已經完全沉沒了。沈靜川那時通宵做了實驗,滿身疲憊,正趴在桌子上休息。
電話接通時,大腦還未清醒,隻模糊的聽到報複、車禍、墜海等字眼,她本能的追問,聽清名字時,她像被雷擊中一樣愣在那裡,對方似乎很著急,匆忙告知車禍地點就掛了電話。
微涼漆黑的夜裡,幾輛閃著警燈的車停在跨海大橋上,出事一側扯了警戒線,她趕到時,救援隊已經打撈一會了,探照燈照亮了一小片海麵,浪一下一下拍在橋墩上。
前方幾米的距離,祝騏安的母親手捂胸口,坐在地上。支隊隊長抬眼看到她,匆忙掛掉電話跑到這邊,“已經派救援隊下去撈人了,做好心理準備吧。”
沈靜川還沒從震驚中緩過來,點點頭,眼睛直直盯著海麵上被照亮的圈,手腳不停的往外冒冷汗,心跳聲在此刻格外大,像是等待宣判死亡的計時器,她從未有過如此恐慌和害怕,哪怕之前被人堵在巷口毆打,也從來沒有。
2個小時過去了,天邊泛起魚肚白,來往的車輛越來越多。隊長被救援人員拉過去說話,沈靜川緊緊盯著他們,想要通過嘴型判斷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她一直在心裡祈禱,虔誠的不帶一絲虛偽假意。可事與願違,宣告結果時,倒下了兩個人,一個悲傷過度,一個睡眠不足。
醒來已經是下午了,醫院裡,沈靜川坐起身,啞著嗓子問有沒有消息。不出意外的,女警搖搖頭。
沈靜川怔愣了片刻,果然什麼高僧說的都是騙人的,她氣憤的一把扯下手上帶的佛珠,看著滾落到地上小小的木製珠子,她心如刀絞,慢慢背彎了下去,悲慟絕望的哭聲回蕩在整個病房。
女警自知安慰的話根本於事無補,識趣的帶上門悄悄離開。
之後的幾天,依舊沒有好消息,搜救隊那邊也已經撤離,警方按照死亡結了案。如今距離祝騏安失蹤已經整整一年了。
她起身去衝了澡,心上的鈍痛隨著傾瀉的涼水流走,噩夢帶來的恐慌感也逐漸消失。
簡單畫了個淡妝,長發低低的挽在腦後,純黑色大衣搭配自帶憂鬱的神情,讓她渾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場。
她下樓打了輛車,車平穩的開往郊區最大的墓地,天色尚早,來往的車和行人三三兩兩。司機師傅大概看她心情不好,主動與她搭話,“姑娘,你多大了?看你的樣子像個大學生啊。”
一直看向窗外的她聞聲轉頭看了眼司機,勉強扯出一個笑,“26了。”說完又轉回去看窗外,一副不願意多說的樣子。
師傅頗懂察言觀色,見狀悻悻閉嘴,一路沉默,車開到了目的地。
下了車,原本晴朗的天突然間被蓋上了一片巨大的烏雲,瞬間眼前變得昏暗,狂風驟起,頗有要下雨的勢頭。沈靜川拽了拽身上的衣服,抬腿沿著台階往上走。
漆黑的墓碑上,少年的臉乾淨純潔,他的笑有種治愈悲傷的魔力,她很喜歡看他笑,他笑的時候,眼裡全是她的倒影。
她從口袋裡掏出紙巾擦了擦台子,然後把一束勿忘我輕輕放上去,“我來看你了,帶了你喜歡的花。”
藍色的花瓣在黑色的瓷磚上了有幾分高級的藝術感。勿忘我的花語是永恒的愛,永不變的心。他永遠是那麼溫柔那麼坦蕩,以至於連表白都顯得這麼莊嚴隆重。
領到交大醫學院錄取通知書那天,她看到男孩穿著純白襯衫,手捧勿忘我,一步一步走到她麵前,眼裡的愛意毫不遮掩,她聽見他說“沈靜川 ,我永遠愛你,做我女朋友吧。”
那時她還沒懂永遠到底意味著什麼,滿腦都是那句做我女朋友,即便和他做了兩年同桌,也早已知道對方的歡喜,但這句女朋友還是讓她羞紅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