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法蘭西的圓桌騎士傳說……(1 / 2)

車載音響裡放著Alan Stivell的歌。

在豎琴柔和動人的音調裡,男人用陌生的語言唱著歌。

“你聽得懂他在唱什麼嗎?”安徒生問瑪麗。

瑪麗聳聳肩:“當然——聽不懂。”

“這是布列塔尼語,又不是法語。”瑪麗理直氣壯地解釋,“聽不懂可太正常了。”

布列塔尼和法國其他地區的割裂顯示在各個方麵。這個曾經被稱作“小不列顛”的地方隔著英吉利海峽和對麵的海島血脈相連,本地的民謠聽起來都充滿濃鬱的愛爾蘭風情。

安徒生打開手機搜了搜:“啊……是在歌頌古代的愛爾蘭君王。”

瑪麗露出了“我就知道會這樣”的了然表情。

“布列塔尼人嘛,他們到現在還經常橫渡海峽到對麵做生意呢。”瑪麗說。

安徒生輕輕讀著搜索引擎上給出的英文歌詞。

“為了凱爾特世界的團結,為了都柏林的和平,為了愛爾蘭的生命,布萊恩·博魯犧牲了自己。”

“在神聖的祝福和敬愛的情愫裡,人們為他送葬,莊嚴肅穆但並不憂愁,布萊恩·博魯是為了將戰爭變為和平而死。”

“在河濱柔軟的土地裡,在太陽的照耀下,我們埋葬了愛爾蘭的國王。”

歌曲裡讚美的國王布萊恩·博魯創立了奧布賴恩王朝,是愛爾蘭的至高王。傳說裡,他是被命運之石承認的王者。

“布萊恩·博魯登上命運之石加冕,亞瑟拔出石中劍成王——中世紀的詩人們真是很喜歡這種情節。”安徒生說。

“中世紀的詩人們更喜歡命運征服王者的情節吧,他們那麼喜歡寫隱喻、亡靈和夢境,為的不就是彰顯命運的力量嗎?”瑪麗隨口背了一段亞瑟王傳奇的劇情,“鬼魂對高文發出警告:‘你們的王貪婪至極,儘管現在占領了他國的土地和財富、強迫人們向他臣服,但他終將被幸運女神拋棄。’”

這一段來自短篇詩歌《亞瑟王的瓦徳陵湖曆險記》,十四世紀英格蘭北部的某位詩人寫的,那位詩人並沒有留下自己的名字。

“聽起來是‘惡有惡報,善有善報’的意思。”安徒生感歎,“樸實的中世紀道德觀。”

中世紀文學作品裡這種強調道德的篇目也很多,呈現在這篇詩歌裡的,算是古羅馬哲學觀念、天主教教會訓導和民間傳說結合的混合產物,非常有趣。

中世紀人相信一切權力財富都隻是浮雲,隻有善行才會跟隨死者進入墳墓,並且拯救人的靈魂。善行中最卓越的則是幫助窮人和病人,因而三大騎士團中有馬耳他騎士團這樣所到之處必定救死扶傷的團體。諸如馬耳他騎士這樣的“醫院騎士”的存在,本身就是天主教對世俗武裝的道德啟蒙的證據。

經過一個多小時,瑪麗終於把車開進了布斯裡昂徳森林裡。

像布斯裡昂徳森林這樣霧氣繚繞的密林,擁有自己的傳說是再正常不過的。

每個這樣的森林周邊都流傳著“被辜負的女人將負心漢拖入迷霧”的傳說,隻不過,被拽進這片迷霧的負心漢比較特殊,是鼎鼎有名的大魔法師梅林。

布斯裡昂徳森林因此在眾多密林裡有了截然不同的地位。其他密林隻是居住著魔性的仙女和術士,布斯裡昂徳森林則是自成一座魔幻的勝地。

“現在我們有兩種選擇。”瑪麗伸出兩根手指,對安徒生說,“第一種選擇是跟著遊客中心發的遊覽指南走,優點是全程都沿著省道,可以不動腦子地一次性看完所有景點;第二種選擇是加入一些自己的臨時發揮。”

第一種選擇聽起來實在沒有什麼遲疑的借口,安徒生出於謹慎追問:“那第一種選擇的缺點是什麼呢?”

瑪麗麵帶笑容,掏出了地圖,用手指著:“缺點是——如果按著這條路走,那我們看的第一個景點就是‘梅林之墓’,最後一個景點才是孔佩爾湖。”

“這怎麼能行呢!”對愛情故事有著特殊偏愛的瑪麗非常不滿這種安排,“比起瘋子梅林,所有人都會想要先到孔佩爾湖拜訪湖中仙女和最完美的騎士蘭斯洛特的吧!”

安徒生眨了眨眼:“你……特彆喜歡蘭斯洛特?”

“我們法國人都喜歡蘭斯洛特。”瑪麗驕傲地一甩頭發,“對麵不識貨的英國佬才偏愛高文那種家夥。”

體現在中世紀詩歌原典裡就是:

法國詩人深情款款地把蘭斯洛特寫成忠貞高潔的騎士,大力讚美他和王後桂妮薇兒之間動人的愛情,並且把高文寫成濫情花心的人渣;

英國詩人滿懷愛意地把高文寫成溫柔善良的騎士,尤其強調了他作為騎士學習美德的成長曆程,並且把蘭斯洛特寫成不忠不義的混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