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幽看著麵前空了許久的茶杯,終是忍不住先開口打破寂靜,“若無他事,我便先離開了。”
澤燁手足無措半晌,還未想好開口說些什麼,帝幽便要走,他一愣站起身來。
“我送你。”
“不必了,待會師父回來若是問起,替我帶一句致歉便好。”
澤燁抿了唇,連連應聲。
帝幽走出幾步後站定,“千界山從前有株茶樹,長在瀑布之上,若說好玩的……便隻有這些了吧。”
話落,她輕身離去,留下愣怔的澤燁。
“茶樹?”
澤燁嘟囔著,踢開腳下的小石子,原來她喜歡茶。
他眸光一閃,展顏笑起來,也步伐輕快地向山外而去。
千界山上空忽然暗下來,雷雲滾滾,一道一道直往那白袍上神身上劈去。
晞坻閃身出現在他麵前,揮袖卷過落雷,將其擋下。
她蹙了蹙眉,可實覺蹊蹺。她竟不知桁沭犯了什麼錯觸怒天道,居然要置他於死地。
“晞坻,如何?”
這雷來勢洶洶,桁沭被那氣勢壓製,一瞬間竟做不出任何反應。晞坻替他全數擋下,隻怕也不會好受。
晞坻搖了搖頭,微微抬眼看向仍未散去的漆黑雷雲。
莫非上神之上,還有什麼更高的境界不成?
隻是方才那力道,若真被桁沭接下了,必然落個粉身碎骨的下場。
心頭一動,忽然想起越城外不明的業火來。
原來從那時便已經開始了。
“等我。”
她撂下這麼一句便輕身飛至鏡湖邊,神力入水,湖水翻湧,霧氣漸起。
“為何要他的命?”她壓低了聲音,語氣冷極,說出的話中也帶了幾分怒意。
“因為他有情,他使真神對他有情。”空寂虛無的聲音響起,“這也是,天劫降世之因。”
晞坻一瞬愣怔,如鯁在喉。
“若因一人而覆滅六界,憑何被稱為真神?”
“因果,輪回,本該如此,也必須如此。”
晞坻握緊了拳,“天道不在乎這萬千生靈,可我在乎,我既能壓下一次天劫,便也能壓下第二次,便也能護住他。”
“執迷不悟,不自量力。天道能創造的東西,便也能覆滅。”
那聲音不帶一絲一毫的感情,如刮骨鋼刀,冷漠至極。
東西……
這稱呼,實在輕蔑。
她周身空氣似被抽乾,又似有千斤巨石壓在胸口,被扼喉難再言。
“法則,規律,無可避免。若秩序崩塌,便是更大的劫。”
“晞坻,天道不想放棄你。”
真神是不該有情的,那是六界的平衡法則,是洪荒中至高無上的大道。
但在六界中見過了形形色色的人,經曆浮世萬般後,又怎麼會真正無心呢?
所以會有天劫降世,換一個新的真神來均衡世間萬物。
無邊濃霧消散,扼喉之感亦隨之消散,晞坻握了拳,卻發現使不上力,修為也似被封住一般,幾十萬年來,第一次生出了無力之感。
千界山的湖麵重歸平靜,可她心中卻如江海翻湧。
不知過了多久,她無聲輕笑,似是在自嘲。
“真神是不能有情的。”
“所以,桁沭,我本該殉世的。”
晞坻回過身與來人對視,身後湛藍湖水無波無瀾,陽光灑下來映出一片金色,她眸中的情感太過複雜太過沉重,壓得桁沭竟有些喘不過氣。
“可是我為什麼還會存在呢?”
她字字都在說愛他,可是字字如刀,割開血淋淋的事實。
“晞坻……”
整個四海八荒都不會有人比桁沭更了解她了,所以桁沭知道她如今心中是如何痛苦、掙紮,甚至絕望,也知道她最終會作何選擇,以一個足夠決絕的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