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的股份,一個欣欣向榮勢頭高歌猛進的大集團的股份,光紅利,就是一筆不菲的數目,而對於一些人來說,這是可以一朝定乾坤的籌碼。
“林小姐,已經核實清楚,請您跟我來。”
京市銀行,貴賓室裡,笑容甜美的銀行職員核對完林曼素的個人信息後,就將人帶進了保險櫃櫃倉裡頭。一排排大小不一的保險箱分門彆類貼上了號碼,她將人帶到一個小型保險箱那裡,輸入管理密碼,就退開讓林曼素上前,保持著適當的距離。
林曼素輸入密碼,保險櫃“哢呲”一聲打開,她將裡麵一個長條的盒子取出來,辦理了退租手續後就回到了自己家。
長條的鐵盒子被擺放在桌案上,那上麵還掛著一個小小的英文字母密碼鎖。林曼素盯著那把鎖,幾秒後慢慢將打亂的字母轉成“MCX”三個字母,鎖釘順利脫落。但她沒有立刻掀開蓋子,而是抿起唇,越發顯得焦躁。
原主的愛,處處落於隱秘之中,卻又無時不刻的在拉她下水,明明眼前是深不見底的漩渦,她卻身不由己。
也許她需要一個喘息的機會來調整自己,林曼素想,如果一定要以這個身份活著,那就待任務完成,一切塵埃落定後她便離開這個地方,屆時,她會擺脫原主的遺留情緒,衝開泥潭,做回她自己。
想清楚以後,她將那把密碼鎖一把扔開,如同扔到沉冗駁雜的情緒,打開盒子。
薄薄的幾頁紙折疊平整的安放,一份是遺書,一份是股份轉讓承諾書,還有一份公證處的證明。
林曼素從原身記憶裡找到了一段相關的記憶,她的鼻尖仿佛又聞到江南五月梅雨季節潮濕又帶著黴味的味道。
那是她跟在暮氏老總暮時雲的第三年,彼時暮成雪還在國外留學,也是暮時雲查出癌症晚期的時候。
她記得那天天氣並不好,濕答答的空氣顯得格外粘稠,整個京市最好的消化科醫院地上被來來往往的人踩得臟兮兮的,哪怕清潔阿姨不斷的用乾拖把擦過,不久又會臟汙成一片。
林曼素麵不改色的穿過走廊,走向人相對稀少的VIP室,一室一廳的病室裡,暮時雲安穩的坐在床上辦公。
比起初見時,他蒼老了許多,兩鬢沾上霜華,眉目卻始終平和,一如當初的儒雅和體麵。
她是被突然叫過來的,這麼多年,除了公務上的事,他們從來不會在私下有過交涉,隻是一個大集團的總裁公務總是繁忙的,她常年累日的跟著工作,在彆人眼裡便成了另外一種景象。
但其實,他們從來不談公務以外的事,這大概是一種另類的默契和補償。
“林秘書,坐吧。”
暮時雲見她進來,摘下老花眼鏡,招呼她坐下。他並不寒暄,見她安安靜靜極為冷淡的坐在那裡也不生氣。
“這些是給你的,你看一下吧。”
在對方的示意下,林曼素拿起桌上幾頁紙,待看清後,神情終於有了一些變化,她緊緊盯著暮時雲,像是懷疑、探究:
“我不明白。”
她隻是疑惑,始終是那樣冷靜,哪怕上麵是尚欣集團5%的股份,也不足以是她激動起來。暮時雲歎了一口氣,這個年輕的女孩是如此的聰慧、敏感和堅韌。他太了解林曼素了,因此也不拐彎:
“我時日不多,阿雪還小,我不放心。”對外他的病情還是瞞得緊緊的,但終會到那一天的,他隻能在此之前,做好準備。
“商場的硝煙一點也不比戰場少,我知阿雪對你有些誤會,但我還是希望你能幫她。這5%的股份是你的保障,我希望在阿雪獨當一麵的時候,你能多管一管她。”
管?
林曼素微微一怔,突的覺得有些好笑,暮時雲竟然覺得她還有這個資格。
“你覺得,我應該以什麼樣的身份和資格?”
她直視暮時雲,這個人什麼都知道,什麼也不挑破,揣著明白當糊塗。
“林秘書,你是苦出生,阿雪不是,她應該有正常的人生,而不是受人詬病,對嗎?”
他就像掐著林曼素的七寸,知道她哪一寸疼,哪一寸最苦,不顧她努力挺直的脊梁,力圖寸寸折儘。
最後她還是答應了。她原以為她可以冷靜的繼續在這方舞台將戲唱完,卻仍然無法接受暮成雪和他人結婚,她在暮成雪畫下的那條橫溝裡反複掙紮仰望,如今山枯水涸,她也已寂寂傾頹,便隻能悄悄掩埋自己,可是至少她該給自己留最後的體麵。
那5%的股份,從此物歸原主兩不相欠。
但是她沒有想到,這一彆,是永彆,遠到死了靈魂也無法安息。
寂靜如枯墳的室內,手機鈴聲突然縈繞,林曼素蹭地從沙發坐起來,一隻手撐在沙發上,一隻手捂著發脹的腦袋,等眩暈過去後,她才睜開眼,又於一室的漆黑中頓住。
她好像是不小心睡著了,做了一個紛雜冗長的夢,醒來後隻有臉上黏黏膩膩,似汗又似淚水。
手機鈴聲片刻不歇,林曼素終於起身,打開燈光,撿起那部不小心掃到地墊上的手機:
“喂。”
聲音破碎沙啞,連對麵的人都頓住了一會才又遲疑的出聲:
“你這是...吞玻璃去了?”
“有事?”
對方似乎在熱鬨的地方,喧鬨和歡呼的聲音時不時傳了過來。她不經意蹙眉,猜想柯靜又跑去鬼混了。
這個女人表麵文文弱弱,背地裡卻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混不吝的模樣,隻是她一貫裝的好罷了:
“喝死了打120彆找我。”
但確實是有病。柯靜這人天生心臟不好,但卻足夠折騰。
柯靜坐在吧台上,搖晃著酒杯,在刺目的燈光下整個人像魅惑的海妖,無視周遭時不時驚豔打量的目光,聽見林曼素冰冷的話並不生氣,隻是笑著哼了一聲:
“你就是個老古板,從小到大又冷又硬的,誰會喜歡...”但她自己也同是天涯淪落人,這一說完她自己又不開心起來,癟著嘴慢慢地抿下一口酒,味蕾辛辣刺激。
林曼素不理她的調侃,一邊接聽一邊從冰箱取出礦泉水,猛地一口灌進去,涼得她胸腔有些發疼:
“說正事。”
正事?柯靜托著下巴,蔥白細嫩的指尖輕輕點著紅唇,而後視線慢慢轉向二樓,她似乎有些微醺,遲緩了許久才慢悠悠的啟唇:
“我記得,那位的酒量並不是很好...”她說的那位是誰,不必說,兩人心裡都清楚:“十分鐘前,我看見她和一群人進了包廂,我好心的幫你打聽了一下,據說那個包廂要了今晚最多最昂貴的酒...”
她說完咪了一下眼睛,又笑了一下:
“這算正事嗎?”
“......”
林曼素一秒摁斷電話。都是成年人,沒有誰合該管著誰,更何況是現在的她和暮成雪。
但有時候,她不理會卻不代表麻煩不會主動沾上。
深渡酒吧二樓,最大的包廂裡頭,一群男男女女熱鬨嬉戲,歌聲鬼哭狼嚎,骰子搖得劈裡啪啦響,正中間的女子翹著二郎腿,支著下巴玩手機,顯得格格不入。
“哎,暮老大,好不容易恢複單身貴族,不喝酒慶祝一下也太沒意思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