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漂亮的孤兒就好像是原罪,被排擠被孤立,她因此學會了打架,像一匹孤狠的狼。為了生存,她一邊學習的時候也要一邊兼職,酒吧賣酒來錢最快,她是那些人喝酒最猛的人,賺的錢也就最多。
但她很自愛的。
林曼素摸著自己小臂縫過針的位置,那裡有一條很長的疤,是她為了救自己不惜拚命掙紮落下的,那之後她再也沒穿過短袖。
醫生在她出神的時候過來,將藥袋遞給她,檢查了小貓崽的情況,沒問題後又幫她把貓崽子抱進航空箱裡:
“暫時沒問題了,下次到時間過來複查就好了。”
她跟醫生道謝就走出寵物醫院,外麵一片大好的陽光,但遠處鉛雲卻慢慢從山際翻湧,好似在醞釀著一場暴風雨。
林曼素下意識加快腳步回了家,將小貓崽放了出來,讓她熟悉環境。
小貓崽小心翼翼,耷拉著尾巴,一點一點的勘查環境,她在每個地方挨挨嗅嗅,在擺放貓玩具的地方停留了一會,而後跌跌撞撞的爬進軟乎乎的貓窩裡,露出一雙豆大的眼睛打量新世界。
暮時雲說,暮成雪不該像她一樣,她其實很認同,因為她也向往著那樣的暮成雪。
那種向往是在什麼時候變質的呢?大概是有一天,她突然覺得這間屋子因為暮成雪的存在而吵鬨起來的時候。
“林曼素,你喜歡什麼寵物,我們養一隻吧!”
她耳邊似乎聽到了少年暮成雪活潑的聲音,即使被她拒絕了,對方也隻是鬱悶地做了一個搞怪的表情:“林曼素你太沒趣了,你簡直太沒趣了啊!”
窗外突然打了一個悶雷,雲層壓低,一場雲雨即將來臨。小貓崽像是嚇著了,又從細軟貓窩哼哼唧唧地爬出來,抓著她的褲腿想要往上爬。林曼素將她一把抱起,放在自己懷裡。
暮時雲是個很看重麵子的人,他骨子裡始終帶著一種自律,向來儒雅又體麵,並不像一般商人那般眼裡隻有利益。他看重她的能力,願意給她和彆人一同爭高低的機會,暮時雲竟是她遇見的這麼多人裡願意給她一個女孩子該有的尊重的人。
除了暮成雪...
除了暮成雪。
人心偏頗,五指各有所長,她向來明白這個道理,便連恨都不知該從何提起。
她得到了小時候拚命想要得到的東西,金錢甚至權利,但隻有那束光從來不眷顧於她。
這一夜風雨在她漂泊的夢裡卷起無數層的浪花,林曼素在原身的記憶裡又重走了一遍,那些本該冰冷的隔閡逐漸消失,慢慢與她融為一體。
天亮的時候,窗外霧氣朦朧,細雨如絲,林曼素穿著一身黑裙,在攏起的發上係了一根白色蕾絲發帶,而後踏出房門。
故人離去,她該去送一場的。
墓園在京市統一規劃的西郊,她去的時候時辰尚早,園子裡靜悄悄的,一路沿著青石板路,長裙劃過路邊生長的白蘭,沾濕了裙擺。
暮時雲的墓地在一處獨立的地方,和他的妻子合葬在一塊。
林曼素在即將到達的時候停下腳步,在墓碑前見到了熟悉的人影。她微微移開擋住視線的黑色大傘,冰涼的雨絲瞬間迎風打在了她的臉上。
暮成雪屈膝坐靠在石碑上,同樣是一身黑色的衣服,她難得帶著墨鏡,寬大墨鏡遮住了她大半張臉,像是要隱藏住自己對情緒。
“臭老頭,你說你死得冤不冤,一輩子為了事業,老婆女兒全放一邊,結果好了,現在什麼都沒有了吧。”
她像是抱怨,用手指搓了一下那張黑白的照片,男人依舊笑得儒雅,一點也看不出來是病重時候拍的。
“那些人是傻子,真以為我恨你要敗光你的產業。”暮成雪像是有幾分得意,笑了一下又很快收斂。
她不是不識好歹的人,縱然她和暮時雲心有間隙,那也是屬於她們父女之間的問題。暮時雲對她好,年少時她不知,大了總是懂事幾分的。
“你安心走吧,以後我會來看你的。”暮成雪倒了一杯上好的佳釀,又繼續絮叨:“我長大了,有些事情你可能不同意,但是不是我氣你,我覺得你應該更願意看到我開心對吧?”
她撫摸了一下照片,憋了許久才將喉嚨的哽塞咽了回去:“爸爸,你記得找到媽媽,不要再遲到了。”她永遠記得病床上女人笑著等待最後沒有等到離開時滿臉的失落。
她俯下身的時候,一把大傘突然撐住了她。
暮成雪不必看就知道是誰,從前暮時雲和林曼素若是呆在一處空間,她必是要大發脾氣陰陽怪氣,但這回,她難得沒有驅逐。
“林曼素...”暮成雪勉強收拾好自己心情,這個疑似暮時雲情人的女人,叫她有時候恨不得咬下一塊肉來,現在暮時雲離開了人世,她也應該死心了:“我爸死前說他這一輩子最愛我媽,他能去找她其實很開心。”
林曼素聞言,以為暮成雪隻是想傾訴,下意識“嗯了”一句,卻不曾接著又聽見了一句:
“所以你死心吧,彆喜歡我爸了。”
“......”
她下意識看向暮成雪,懷疑自己聽錯了。
什麼叫她喜歡她爸?
她從暮成雪寬大的墨鏡慢慢移向墓碑上雖然儒雅算是個老帥哥的男人,覺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些什麼。
有瞬間,她有一種哭笑不得又冤枉的感覺。
而在山腳下,她們不知道的地方,一輛麵包車正悄悄的逼近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