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執不習慣允諾,也從沒給過任何人承諾。
他生來天之驕子,不管是小時候喜歡的糖果還是長大後燒錢的職業消遣,秦執都可以毫不費力地得到。
他還沒有嘗過追逐的滋味,此刻卻先一步感受到了害怕失去的恐慌。
荊棋燈像是脆弱的蝴蝶,好像扇一扇翅膀就會悠然飛走,秦執忽然後知後覺地懼怕,如果自己再晚一些看清自己的心意,是不是連挽留這隻蝴蝶的機會都沒有?
可荊棋燈並沒有答應他。
晚上的時候,秦執睡在那間臥室的沙發上,一米八幾的個子睡在上麵束手束腳的,可他就是要在那裡待著,隻要一抬頭,就能看到床上的荊棋燈。
床頭那盞暖色的燈調到了最低的亮度,床上的人蜷在被子裡,是缺少安全感的睡姿。
秦執不知道荊棋燈在顧慮什麼,可他已經學會了隱忍,不會再和往前一樣橫衝直撞地發問。
他能感覺到荊棋燈對自己是有好感的,隻是不理解荊棋燈為什麼要抗拒自己的親近。
“在我變得更貪心之前,秦執,你就像以前那樣對我吧。”
秦執枕著胳膊,一次次回想剛才荊棋燈說這句話時的神態和語氣,想要從中分辨出哪怕千分之一的嘴硬和不舍。
但出道多年的荊棋燈早就練就了表情管理刀槍不入的本事。
秦執此時看到荊棋燈的睡姿才後知後覺,這句話本身就是荊棋燈流露給他的最大的挽留。
——有在意,有期待,才會變得貪心,才會害怕失去。
像是懸空下墜的自己被雲團輕輕托住,消融了所有的迷茫和惴惴不安。
遲來的少年心事和著仲春的夜被溫柔的暖風滋潤。
“晚安。”
他不再恐懼等待,決心守護好這隻脆弱的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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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棋燈陷入一場奇怪的夢。
在夢裡,他旁觀自己走過少年宮的舞蹈教室,其他小朋友都有家長來接,而他在所有人走後,才背著書包低著頭孤零零地走過街頭巷口。
你喜歡跳舞嗎?
小小的荊棋燈答不上來。
“媽媽喜歡。”
到了高中,他的舞蹈課被停了。家裡要他考一所不喜歡的大學,三年後的未知恐懼和當下密不透風的掌控迫使他第一次反抗。
他聲嘶力竭地辯解,成了一個不聽話的孩子,然後被爸爸關到了門外。
九月份的晚上,夜深了,他沒有地方可去,手機不在身邊,好在他記得班主任的電話。
他求家門口小賣店的阿姨給班主任打電話,二十分鐘後,班主任開車把他接到家裡,給他煮了西紅柿雞蛋麵。
“……以後想做什麼?”班主任問。
坐在沙發一角捧著麵碗喝湯的少年頓住了。
他不知道。
旁觀的荊棋燈看見年少的自己下意識地囁嚅道:“大明星吧。”
“為什麼?”
少年荊棋燈說:“那樣的話,我就會被彆人看見,會被人在意了,彆人會聽見我在說什麼,也不會強迫我做不喜歡的事。”
他抬起頭,憧憬地問:“老師,我想得對嗎?”
“夢想和憧憬沒有對錯之分,在實現之前,你可以隨意想象。”
班主任沒有像彆的大人一樣打擊他,也沒有說他的明星夢不切實際,隻是又提出了一個問題:“被人看見和被人在意,這兩個你更喜歡哪一個?”
“不一樣嗎老師?”
“當然不一樣,不過不著急,這個問題的答案是大人的煩惱,你現在可以隨便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