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是我的特長。我惟一看重的事情就是談話。”
“此話當真?”
“我說的都是真心話。”莫瑞斯認為確實是這樣,裡斯利給他的印象是嚴肅的。莫瑞斯問他:“你是認真的嗎?”
“彆問我。”
“那麼,就聊到你變得嚴肅為止。”
“廢話!”學監咆哮如雷。
查普曼狂笑起來。
“你認為這是廢話嗎?”裡斯利詢問莫瑞斯。莫瑞斯得到要領後,認為行動比語言重要。
“兩者有什麼區彆?語言就是行動。你的意思是說,在康沃利斯先生的屋子裡待了五分鐘,你沒受什麼影響嗎?例如,你會忘記自己曾經遇見過我嗎?”
查普曼哼了一聲。
“他不會忘記的,你也不會。可我還得聽你的說教,告訴我們該做什麼!”
學監插嘴解救那兩個薩寧頓畢業生。他對自己這位年輕的表弟說:“你對記憶的理解是不對的,你把重要的東西和令人難忘的東西混淆起來了。毫無疑問,查普曼和霍爾會念念不忘他們遇見過你——”
“卻把吃炸肉排的事遺忘了,的確如此。”
“但是炸肉排對他們有些好處,對你一點兒好處也沒有。”
“蒙昧主義者!”
“簡直像是書本裡的話。”查普曼說。“呃,霍爾?”
“我的意思是,”裡斯利說,“哦,我的意思很清楚,炸肉排對你們的潛意識的生命產生影響,我這個人對你們的意識發生作用,所以我不僅比炸肉排令人難忘,也比它更重要。這位在座的你們的學監,生活在中世紀的黑暗裡,他但願你們也像他這麼做,他假裝隻有下意識,隻有你們的知識所涉及不到的那個部分才是重要的。他自己每天施催眠術——”
“喂,住嘴。”學監說。
“然而我是光明之子——”
“喂,住嘴。”於是他把話題轉到正常的方向。儘管裡斯利總是談自己,他卻不是個自我中心的人。他沒有打斷旁人的談話,更不曾裝出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他像一頭海豚那樣嬉戲著,不論他們聊到哪兒,他都奉陪,決不妨礙他們的進程。他在做遊戲,然而是認真地做遊戲。對他們來說,重要的是徑直往前走,他卻情願來回走,他喜歡自始至終挨近他們。倘若是幾個月之前,莫瑞斯的想法就會跟查普曼一致,然而如今他確信這個人有內容,琢磨著是不是該進一步認識他。吃罷午飯,裡斯利在樓梯腳等候他,這使他感到高興。
裡斯利說:“你沒看出來,我那位表哥不是個男子漢。”
“對我們來說,他是個好樣兒的。”查普曼大發雷霆,“他非常討人歡喜。”
“千真萬確。閹人全都是這樣的。”說罷,他揚長而去。
“啊,畜——”查普曼吼道,然而英國人的自我克製使他把下麵的話咽回去了。他震驚不已。他告訴莫瑞斯,適度的臟話他並不介意,然而裡斯利太過分了。這是卑鄙的,缺乏紳士風度,這小子不會是公學培養出來的。莫瑞斯的意見與他相同。如果願意的話,可以罵你的表哥“混蛋”,可不能罵“閹人”。卑劣到極點!儘管如此,他被逗樂了。從那以後,每逢他被叫到學監室去挨申訴,有關學監的一些荒唐可笑、前後矛盾的想法就會浮現在他的腦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