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瑞斯能夠贏得德拉姆家族的敬意似乎是奇妙的,他們並不討厭他。他們隻厭惡——而且簡直到了偏執狂的程度——那些想跟他們套交情的人;倘若風傳某人希望進入鄉紳社交界,就有足夠的理由對他施以閉門羹。在內部(這是由高姿態的禮尚往來與威嚴的舉止構成的領域,毫無意義)能找到幾位像霍爾先生這樣的人:對他們的好運抱著不卑不亢的態度,必要的時候就告辭,連氣都不歎一聲。德拉姆家族認為,把他當作家庭成員之一予以招待,是對他賞光,他處之泰然,這又中了他們的意。在他們的心目中,表示謝意莫名其妙地是與缺乏教養聯係在一起的。
莫瑞斯所要的隻是食物和他的友人,對自己取得的成功渾然不覺。當他的逗留期即將結束時,老夫人要求跟他談一次話,使他吃了一驚。關於他的家族,她早就訊問過,已了如指掌。然而這一次,她是謙遜地對待他的:關於克萊夫,她想聽聽他的意見。
“霍爾先生,我們想請你幫幫忙。克萊夫非常看重你。你認為他在劍橋待上第四年,這明智嗎?”
莫瑞斯滿腦子都是下午該騎哪匹馬的事,所以心不在焉,但卻顯出很深沉的樣子。
“這可是在文學士學位考試時當眾出醜之後啊——這明智嗎?”
“他要這麼做。”莫瑞斯說。
德拉姆夫人點了點頭。“你這是一語破的。克萊夫要這麼做。喏,他是不受任何人牽製的。這份家當是他的,他告訴過你嗎?”
“沒有。”
“根據我丈夫的遺囑,彭傑全部歸他所有。隻要他一結婚,我就搬到寡婦房裡去……”
莫瑞斯吃了一驚。她看了看他,發現他雙頰通紅。“那麼,有女友了。”她猜測。她姑且把這個話題撇開,又回到劍橋上,說對一個“鄉巴佬”——她是爽朗、滿懷信心地使用這個詞的——而言,念第四年書,益處太少了。要是克萊夫在鄉間占有他自己的位置,那該多麼可心啊。這裡有獵場,有他那些佃戶,最後還有政治。“他父親代表這個選區參加了議會,你肯定是知道的。”
“不知道。”
“他都跟你談些什麼呀?”她笑了。“不管怎樣,我丈夫擔任過七年議員。儘管眼下自由黨在當政,誰都知道不會持續很久。我們所有的老朋友統統指望著他,但他務必占有自己的位置,務必適應下來。這一切——它叫什麼來著——研究院什麼的,到底有什麼用呢?他應該去旅行一年。他必須到美國去一趟,如果可能的話,再到那些殖民地去轉轉。已經到了勢在必行的地步。”
“他說,從劍橋畢業之後就去旅行。他要我一起去。”
“我相信你們會去的——可彆到希臘去,霍爾先生。那是娛樂之旅。千萬勸阻他,彆去意大利和希臘。”
“我本人也更喜歡美國。”
“當然嘍——任何一個通情達理的人都會如此;但他是個學者——一個空想家——皮帕說他還寫詩呢。你看到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