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兒關係也沒有,我的年輕朋友,我等著解答你的任何難胚。”
“喏,倘若病情輕,你為什麼派護士來呢?”
“好讓他開心唄。我知道他手頭寬裕。”
“難道我們就不能讓他開心嗎?”
“哪裡的話。因為怕傳染啊。我曾告訴過你母親,你們都不應該走進病房,可那時你已經待在裡邊了。”
“我還以為你指的是我的妹妹們呢。”
“你也一樣——尤其是你,因為你已經被他傳染過一次了。”
“我不要護士。”
“霍爾太太已經給護士站打電話了。”
“為什麼一切都他媽的趕成這個樣子?”莫瑞斯提高了嗓門說,“我自個兒護理他。”
“下一步你就該把孩子放在嬰兒車裡推著走了。”
“請問,你說什麼?”
喬伊特放聲大笑,揚長而去。
莫瑞斯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告訴母親,他必須睡在病房裡。由於怕吵醒克萊夫,他沒讓人把床搬進去,卻頭枕腳凳,臥在地板上,借著燭光讀書。過一會兒,克萊夫蠕動起來,有氣無力地說:“啊,該死。啊,該死。”
“你要什麼?”莫瑞斯呼喚道。
“我鬨肚子啦。”
莫瑞斯把他從床上抱下來,扶他坐在便桶上。不一會兒,又將他抱回去。
“我能走路。你不該做這種事。”
“你也會為我這麼做的。”
他把便桶端到走廊儘頭,衝洗乾淨。現在克萊夫既不體麵又虛弱,他比任何時候都愛這個朋友。
“你不應該這樣。”當他回來的時候,克萊夫把話重複了一遍。“太臟了。”
“我才不在乎呢。”莫瑞斯邊躺下去邊說,“再接著睡吧。”
“大夫告訴我,他要派個護士來。”
“你要護士乾嗎?隻不過是輕微的腹瀉而已。就我而言,你可以整宿瀉個不停。老實說,我並不在乎——我不是為了使你高興才這麼說的。我就是不在乎。”
“我總不能——你還得去上班呢——”
“喂,克萊夫,你是寧願要一位熟練的護士,還是要我呢?今天晚上預定來一位,可我已經留下話,來了就把她打發走。因為我情願不去上班,自個兒照看你。我還認為你也願意這樣呢。”
克萊夫沉默良久,莫瑞斯甚至以為他睡著了。他終於歎了口氣說:“我想,還是寧可要護士。”
“好的。她比我更能使你舒適一些。也許你是對的。”
克萊夫沒有回答。
艾達自告奮勇在樓下的房間裡守夜,莫瑞斯就按照預先談好的敲了三下地板。等候她上樓的時候,他審視著克萊夫那張模糊不清、汗津津的臉。大夫那麼說也是白搭,他的朋友苦惱不堪。他很想擁抱克萊夫,卻又想起那曾使克萊夫的癔病發作,何況克萊夫一向是有所克製的,幾乎到了潔癖的程度。艾達沒有來,他就下樓去了,發現她睡得正熟。她躺在一把大皮椅上,雙臂耷拉下來,伸出兩隻腳.儼然是健康的化身。她的胸脯一起一伏,濃密烏黑的頭發充當了麵龐的靠墊,嘴唇略啟,露出皓齒與鮮紅的舌頭。“醒一醒。”他急躁地喊叫。
艾達醒過來了。
“像你這樣,護士來的時候,你怎麼聽得見大門的響動呢?”
“可憐的德拉姆先生怎麼樣啦?”
“病得很重,病到危險的程度。”
“哦,莫瑞斯!莫瑞斯!”
“護士嘛,得留下來。我叫你來著,可你總也不來。去睡吧,因為你連這麼一點兒忙也幫不上。”
“媽媽說我必須守夜。因為護士不應該由男人領進去——那不雅觀。”
“我簡直不能想象你們居然有時間考慮這麼無聊的事。”莫瑞斯說。
“我們必須維護家庭的好名聲。”
他沒吭聲,接著以妹妹們厭惡的樣子笑了。她們的內心深處極不喜歡他。然而她們思想太混亂,並不曾覺察出這一點。她們惟一公開抱怨的是他這種笑法。
“護士沒有教養,任何有教養的姑娘都不會去當護士。即使她們本人有教養,你也能肯定她們不是出身於有教養的家庭,否則她們會待在家裡。”
“艾達,你上過幾年學校?”哥哥一邊斟酒一邊問。
“我把上學叫做待在家裡。”
他“哢嗒”一聲將玻璃杯放下來,離開了她。克萊夫睜著眼睛,卻沒有說話,好像也不知道莫瑞斯已經回來了。甚至護士抵達,也沒使他蘇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