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那些周末和星期三,好像完全斷絕了。”
“我祝願你幸福,老查皮(譯注:查皮是查普曼的昵稱。)是個好人。我突然想到,兩個相愛的人結婚,是件令人非常愉快的事。”
“莫瑞斯,我真的感謝你祝願我幸福。不論你祝願與否,我希望自己會獲得幸福。”(事後,艾達把自己對哥哥的這番“巧妙的回答”敘述給查普曼聽了。)“我真的祝願你獲得同樣的幸福,就像你始終祝願我那樣。”她的麵頰泛紅了。她吃夠了苦頭,她對克萊夫不是漠不關心,他的退出傷了她的感情。
莫瑞斯對此有所揣測,憂鬱地瞧著她,換了一個話題。她是個沒有記性的人,心情又好起來了。但是她不能饒恕哥哥,既然他深深地侮辱了她,並且破壞了剛剛萌芽的愛情,像她這種性格的女人確實不該饒恕他。
他跟吉蒂之間也同樣困難重重。他對她也感到內疚,但是當他賠不是的時候,她卻怫然不悅。他表示願意為她交向往已久的家政學校的學費。她儘管接受了,態度卻並不親切,還說了這麼一句:“我認為現在自己的歲數已經太大了,不可能正正經經地學什麼東西了。”她和艾達競相在一些小事情上與哥哥作對。起初霍爾太太感到吃驚,責備了她們。不過,她發現自己的兒子對於自衛太不關心了,於是她也變得漠不關心。她喜歡兒子,然而正如他對學監粗魯的那次她不曾跟他對抗,現在她也無意為了他的緣故而跟旁人對抗。這樣一來他在家裡就威信掃地了。進入冬季,他將自己在劍橋時代所贏得的地位喪失殆儘。是這樣開始的:“哦,莫瑞斯才不介意呢——他可以走著去——睡在帆布床上——在沒有生火的屋子裡抽煙。”他不曾表示異議——如今,這就是他的人生——然而他注意到了那微妙的變化,以及寂寞怎樣伴隨而來。
世人也同樣感到莫名其妙。他參加了國防義勇軍(譯注:英國國防義勇軍的簡稱,是防衛本土的地方性組織),迄今他借口隻有征兵製度才能拯救祖國,拖延著沒去人隊。他甚至支持起教會的社會事業來了。他放棄了星期六的高爾夫球,以便跟倫敦南區學院社區的青少年玩足球。每逢星期三晚上,還教他們算術和拳擊。乘火車去卜.班的同事們有點兒懷疑:什麼,霍爾變得一本正經了?他節省開銷,這樣能多捐些錢給慈善事業。他資助那些能夠自救者,卻連半個便士也不肯用來濟貧。由於參加這些活動,並從事證券經濟業務,他總算使自己忙碌不堪。
不過,他做的是一件好事——他正在證實靈魂可以存在於微小的東西上麵。既無上帝的保佑,也沒有來自大地的幫助,他向前邁進。倘若唯物論有道理的話,他好比是一吹就滅的油燈。他沒有神,他沒有情人——這二者通常能誘使人們培育美德。然而他背對著安逸,掙紮下去,因為尊嚴要求他這麼做。沒有一個人留心觀察他,就連他自己也不曾觀察自己。但是他所做的這一切苦鬥,是人類最高的成就,超過了有關天國的任何傳說。
他拿不到任何報酬,猶如過去消逝了的許許多多工作一樣,這項工作也注定前途儘毀。然而他沒有隨著倒下,通過苦鬥,練就了體力,可以派上其他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