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7 Translati……(1 / 2)

莫裡斯 Stonecastle 6172 字 10個月前

返抵彭傑後,莫瑞斯覺得很有趣兒。因為他發現,這對年輕夫婦正要離家去從事二十四小時的選舉運動。而今他對克萊夫的關懷竟然比克萊夫對他的關懷還少了。那一吻使他不再抱幻想了。那是何等淺薄無聊、過分拘謹的吻啊。唉!況且又那麼有代表性。克萊夫曾教導他說:你擁有的越少,越會被認為擁有的多。非但一半比全部要大——劍橋時代的莫瑞斯會囫圇吞棗地接受——然而現在表示願意給他的是四分之一,卻告訴他這比一半還要大。難道這小子認為我莫瑞斯是紙做的嗎?

克萊夫解釋說,倘若莫瑞斯早讓他知道自己會回來,他是不會走的,並表示,反正舉行板球賽的時候他將返回。安妮悄悄地問:“運氣好嗎?”莫瑞斯答道:“馬馬虎虎。”於是,她決定把他放在自己的庇護下,主動邀請那位年輕小姐到彭傑來。“霍爾先生,她非常嫵媚嗎?我確信她長著一雙炯炯有神的褐色眼睛。”然而,克萊夫把她喊走了。莫瑞斯留下來,跟德拉姆太太以及博雷尼烏斯先生共度傍晚。

莫瑞斯感到異常焦躁不安。這使他想起初進劍橋,自己到裡斯利的房間去的那個夜晚。他奔赴倫敦的時候,雨已經停了。他想在傍晚到處走走,觀看日落,傾聽樹木的滴水聲。月見草像幽靈似的,然而儘善儘美,在灌木叢中絢爛盛開,漫天鋪去,香氣襲人,使他怦然心動。以前,克萊夫讓他看過月見草,卻從未告訴他花兒這麼香。他喜歡待在戶外,與知更鳥和蝙蝠為伍,光著頭到處走。及至敲了鑼,又得穿上禮服去吃另一頓飯,隨後赤褐屋的簾子就拉嚴了。不,他跟原來不一樣了。他的整個身心開始重新調整,猶如在伯明翰死神把視線移開的那次一樣真實。一切都應歸功於拉斯克·瓊斯先生!他所起的變化源於有意識地做的努力,走運的話,可能會把自己送到湯克斯小姐的雙臂中。

他正閒逛的時候,當天早晨他申斥過的那個人走到跟前來,伸手摸了一下便帽,問他明天打不打獵。他不會去打獵,這是明擺著的事,因為第二天要舉行板球賽。但對方是為了給道歉鋪平道路才問的,形式如下:“我肯定我感到非常對不起,沒能讓你和倫敦先生十分滿意,老爺。”莫瑞斯已不再記仇,便說:“沒關係,斯卡德。”斯卡德是新雇來的——政治與安妮來到彭傑後,隨之擴大了的生活的一部分。他比總管家艾爾斯老先生聰明,自己也知道這一點。他暗示五先令太多了,所以他沒接受。他卻沒說為什麼接受了那十先令!他補充說:“很高興看到你這麼快就回來了,老爺。”莫瑞斯覺得這話有點兒不對勁兒,於是重複了一遍:“沒關係,斯卡德。”就進了屋。

由於隻有三個人,晚飯不必穿燕尾服,隻消穿無尾晚禮服。儘管多年來他一直尊重這樣一些規矩,他卻突然發現這一切都足荒謬的。隻要你有東西吃,同席者個個有教養,服裝又有什麼要緊呢?何況同席者還可能不是什麼正經人呢!當他戴上禮服用襯衫的活領時,一種恥辱感襲上心頭。他覺得自己沒有權利批評在野外謀生的任何人。德拉姆太太看上去多麼枯燥——她就是沒有了生氣的克萊夫。還有博雷尼烏斯先生-何等枯燥!不過,說句公道話,博雷尼烏斯先生有著令人驚奇的方麵。凡是牧師,莫瑞斯一概瞧不起,對這一位也沒怎麼理會。吃完了正餐後的甜食,這位先生做了給人以深刻印象的發言,使他大吃一驚。莫瑞斯認為,作為教區長,博雷尼烏斯先生會在這次的選舉中支持克萊夫。然而他說:“我不投拒絕領受聖餐者的票,德拉姆先生也清楚這一點。”

“激進派正在攻擊你的教會呢,你知道的。”莫瑞斯隻想得出這麼一句話。

“因此我不投激進派候選人的票。他是個基督教徒,所以本來我是當然應該投他一票的。”

“請原諒,先生,你有點兒過於苛求了。凡是你想要做的事,克萊夫都會為你做。他不是個無神論者,算你走運。這一帶有一定數量的無神論者,你知道的!”

聽罷,他邊微笑邊說:“無神論者離天國比古希臘文化崇拜者要近一些。‘除非你們改變,像小孩子一樣,’(譯注:這是耶穌對門徒說的話。下一句是:“你們絕不能成為天國的子民。”見《新約全書.馬太福音》第18章第3節。)——無神論者不就是小孩子嗎?”

莫瑞斯看了看自己的手,然而他還沒想好該怎樣回答,男管家進來了,問他對獵場看守者有何吩咐。

“吃飯前我已經見到他了,西姆科克斯。什麼事都沒有,謝謝。明天要舉行板球賽了,我已經跟他這麼說過了。”

“明白了。但是他想知道在兩場比賽之間,您想不想到水池裡去沐浴,因為天氣轉晴了。他剛剛把小船裡的水舀出來。”

“他太受累啦。”

“如果那是斯卡德先生的話,我能跟他說句話嗎?”博雷尼烏斯先生問道。

“你能告訴他嗎,西姆科克斯?還告訴他,我不去沐浴。”男管家走後,他說:“你不如在這兒跟他談吧?讓他進來好了,我沒關係。”

“謝謝你,霍爾先生,然而還是我去吧。他寧願在廚房裡。”

“敢情,他寧願在那兒。廚房裡有俏麗的年輕女子。”

“啊!啊!”從博雷尼烏斯先生的神情來看,他是初次想到性的問題。“你知道他有沒有結婚的對象,知道嗎?”

“我恐怕不知道……我剛到的那天,曾看見他同時吻兩個姑娘,這也許有助於你了解情況。”

“外出打獵的時候,這種人間或會吐露心裡話。曠野裡的空氣,夥伴關係的感覺——”

“他們可不會對我吐露心裡話。說實在的,昨天阿爾赤-倫敦和我都對他相當不滿。他太急於發號施令了,我們發現他有點兒貪鄙下流。”

“我不該問你這個,向你道歉。”

“有什麼可道歉的?”莫瑞斯說。由於教區長自以為是地提到曠野裡的空氣什麼的,從而觸怒了他。

“坦率地說,要是能看到這個特定的年輕人在遠航之前找到一位終身伴侶,我會感到高興的。”教區長溫和地微笑著,補充一句,“以及所有的年輕人。”

“他為什麼要遠航?”

“他要做移民。”教區長是以特彆惹人生氣的語調拖長聲音說出“做移民”一詞的,隨即到廚房去了。

莫瑞斯在灌木叢裡漫步了五分鐘。食物和酒使他渾身熱乎乎的,浮想聯翩。就連老查普曼年輕時都放蕩過。惟獨他——在克萊夫的諄諄告誡下——將高深的思想與主日學者(譯注:主日學是為了對兒童和青少年進行宗教教育而開辦的學校。現代主日□□動的創始人雷克斯(1736-1811)認為,利用星期日使青少年受到宗教教育可以防止他們走向犯罪。主日學者是作者杜撰的詞,指循規蹈矩。)的操行結合在一起。他並非瑪土撒拉(譯注:據《舊約全書.創世記》第5章第27節記載,瑪土撒拉在世969年,是傳說中最長壽的人。)一他有權儘情地放縱一下。哦,那宜人的芳香,那些可供你藏身的樹叢,跟樹叢一樣黑沉沉的天空!它們都避開他。室內才是他的住處,他——可敬的社會棟梁。從未有機會行為不端——將在那兒朽爛。他正沿著一條小徑踱去。穿過一道旋轉門,就能進入園林。然而,那裡的濕漉漉的草可能會把他穿的這雙黑色漆皮鞋損壞了,所以他覺得非折回去不可。剛掉過身去,就跟一個穿燈芯絨衣褲的人撞了滿懷,被一雙胳膊抱住片刻,那是從博雷尼烏斯先生跟前脫逃出來的斯卡德。斯卡德鬆開手後,他繼續沉湎於幻想。昨天的狩獵,當時並沒給他留下什麼印象,而今開始依稀發出光輝。他領悟到,儘管獵兔時覺得無聊,自己卻是充滿活力的。他追憶到初抵之際的往事,例如搬鋼琴。又推進到今天發生的事,始於五先令小費,以現在這件事告終。當他想到“現在”的時候,一股電流仿佛穿過了那一連串無足輕重的事件,於是他讓思考戛然而止,聽任它撞回到黑暗中。“該死,這是什麼夜晚啊。”他重新往回走,一股股空氣觸著了他,並相互碰來碰去。旋轉門在遠處丁零零地響了一會兒,“砰”的一聲好像把自由關在外麵了。他走進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