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雲克手中抿著一枚藥草玩著,世界又隻剩下他一個人了,但是卻並沒有想象中的那般高興與自由,有了一點吃喝以後感覺自己又活過來了一些,現在隻要按她說的把藥好好用上,想是可以留著一條命的。可是……
他下定了決心,丟下草藥和水囊,艱難地翻過身,用雙臂撐著自己,拖著這雙累贅的斷腿就一點點往遠處爬去。可剛行了幾米,手臂就被石頭硌了一下,自己都廢成這樣了,連小石頭都要欺負他,越想越來氣,想把石頭丟開撒撒氣,拿起的時候卻是不一樣的觸感,定睛一看這分明是截玉。
另一截在不遠處,他爬過去拾起來,拚合在一起是一塊玉鐲,還是從沒見過的赤紅血色的玉鐲,上麵溢著淡淡的藥香,想必是她粗心遺落的。人之將死,玉鐲也碎,當真是應景極了,安雲克苦笑著收起玉鐲,這到了下麵還有珍寶陪葬,也算是有個儀式感。
“安雲克!安雲克!”
這女人怎麼這麼快又回來了?怕她看到了又要糾纏嘮叨,安雲克硬是著急忙慌地拖著自己想往回爬。
可還是晚了一點,守心看到原地那原封不動放著的草藥,還有星星點點的乾血粘上了一邊的枯草,有著明顯的爬行痕跡。好家夥,這麼不安分,倒不如真叫野狼吃了還省事了。
守心順著痕跡摸過去,果不其然看到地上那個努力側著往回爬的可憐蟲,他們四目相對,一個像做錯事被發現的小孩兒,另一個則是發現小孩又乾了壞事的老母親。安雲克也不找借口了,翻了個身原地躺平。
“你就這麼想死?”身為一個醫者,病人賴皮撒潑隻為了能得到求生機會的她見過,可這種明明有希望卻硬要作死的還是第一次見。不光是因為本能地想去救他這個傷員,也不光因為他也許是救命恩人,更彆說他們同病相憐地流落荒野。就算是因為私心,她從來沒有試過幫人接骨這種大型的外傷活,這回正好有個活例子在,自己是抱了一定要治好他的決心的。
安雲克不耐煩地把懷裡的鐲子往她腳下一丟:“你就是回來找這個的吧。”見守心心疼地收起玉鐲,“現在可以走了吧,彆管我。”
“我是管不了你,可我還是會找人上來救你的,你要真想死就死遠一點彆讓我們找到你的屍體。不過也彆太遠,沒有了這片植被的遮蓋,你很快就會被野狗分食,嘖嘖嘖,接著你的屍骨會遍布整片山林,給樹作肥給花滋養。到時候看到這五煌山的少主死得這般惡心,也不知道傳回去有多丟人,要我是門主就不認你這個懦夫當兒子。”
他聽到守心還敢提及父親,捏緊了拳頭,但理智尚在,話粗理不粗,自己確實已經不配當這個少主了,可死後還被這麼多人圍觀唾棄是他所不能容忍的,也是門派之恥。不過,要是她不在了……
“你彆怪我。”安雲克低語,反正你也沒救了,也不要再禍害我了。
守心還沒聽清他在說什麼,想低身問他,忽感發間一鬆,她不知道電光火石間發生什麼,隻是背後汗毛豎起。
隻有安雲克自己知道,剛剛那枚本來要殺死她的毒針,被她陰差陽錯地彎腰躲過了,而這是他最後一枚暗器。既然已經開始做了,就不能給她生路,他拽住守心的手腕,袖中的毒蠍不辱使命,以極快的速度在她手上蟄了一尾就回去了。
守心痛呼一聲,用力抽回手一個紅色的血孔醒目紮眼,傷口處的肉一下下彈跳著,輕輕一擠就彙出了鮮紅的血。
“還好沒毒,你們那兒的人都喜歡養蠍子當寵物?但也不能直接藏袖子裡吧,多危險啊,嘶……這蟄得也真狠。”守心本來也以為是他要使毒蠍子害人,可這蠍子根本就沒有毒性,想必是沒教好跑出來誤傷了她。
安雲克不可置信地抓過她手一看,傷口正常沒有毒發,再一探自己袖裡,摸到一隻蜷縮的死蠍子。他當下就意識到這個女人身上有著比這毒蠍還要厲害的毒,隻可惜了這養了幾年的好毒物。
守心見他沉思著什麼,抽回手背身探了自己的上臂,沒有溫度,看來毒性又厲害了一點。沒時間再管這個要死要活的陌生人了。
“我走了,你好自為之。”守心轉身回程,猶豫了一下又折回幾步,“彆死。”
安雲克神情凝重看著她,想要再拿鐵扇殺這個沒有半點武功的女人自然簡單,可她身上的毒實在是超乎了自己的想象,竟然生生把五煌山的鎮派之寶,世間最毒的毒物毒死了。要是能提取到這種毒,父親一定會高興的。他在此刻又找到了活著的意義,比死更有價值的事情,那就是一定要活著把這個鮮活的毒罐子帶回西域。
“江姑娘!”安雲克叫住馬上就要走遠的守心,“我不會尋死的!你一定要快點回來救我。”
雖然搞不懂這人為何尋死又覓活,主意多變,但好在他終於開竅了,守心也欣慰地回身招手道了聲好。
“你也彆死!”安雲克誠摯地喊道。
就這樣漸行漸遠。
不知道是不是這碎鐲的緣故,守心沒再感覺到毒性蔓延,這就叫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吧,即便是受損的寶鐲,也比一般抗毒措施有用。這次可要時刻看緊了,千萬不能再把鐲子丟在這荒山裡。
有了地圖下山的路還算順利,不過兜兜轉轉天色也大亮,在看到山腳下的小路時,守心差點激動到哭出來,前麵就是鎮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