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閏收回目光,恰好看見哮天的狗樣,忍俊不禁,“你累了?”
“嚶嚶嚶嚶。”
“堅持住,哮天。”楊戩冷酷無情地說。
哮天道行尚淺,還不能口吐人言,不然它高低要控訴一番。
你們要不要看看自己走出去多遠?幾十裡!這比當初武王伐紂日行的路程還多!
敖閏大概懂它意思,索性在巨石頂坐下,長腿與裙擺垂落:“那就休息吧。”
“汪汪!”哮天歡呼著臥倒。
楊戩將野兔和野雞放好,也邁步到石頭頂。蕭蕭肅肅,爽朗清舉。他道袍拂過敖閏的後背,落座於敖閏身旁,手指將將搭在她腕邊。
蟬鳴聲聒噪,愈發顯得他們的氛圍幽靜。
敖閏從腰際解下小酒壇,順手舉給楊戩,然後向後仰倒,枕在自己胳膊上,眼前是無邊紛雜的枝葉和細碎天穹,恍然又是千年間平凡的某天。
楊戩接過了她的酒壇。
他拍開封口,半身如輪彎月,抬手將酒遠遠地灌進肚裡,唇未碰酒壇半分,睫羽、脖頸都濺上晶瑩的液體。
“好酒。”
不知何時,楊戩三隻眼睛已全部睜開,俱是水波脈脈地望著她,半瞬不移。
“你不喝嗎?”
敖閏收回酒壇,鯨飲幾口,側臉筆畫鋒利如劍氣橫秋。
她去夠楊戩背上那張金弓,鼻尖泛起道者的清苦味,正符合楊戩這身青袍的模樣。
“今天沒打到好獵物。”敖閏把玩著金弓,不無遺憾地勾唇。
“明天可以再來。”楊戩溫和道。
本來吐舌頭休息的哮天,聽到這話又開始哼哼,眼巴巴地盯住酒壇。
“哮天渴了嗎?這個不行,我帶你去找水喝。”楊戩笑道。
敖閏仍仰躺著擺弄金弓,教楊戩拉下來一同去尋找水源。
山林儘處,她們望見渾圓的落日向平蕪西沉。白茫茫的蒹葭沒有儘頭,包裹著泥濘的土地和散布的池塘。
哮天當先撲進茂密的蒹葭叢,搖動大滴的露水,在泥沼中撒歡兒,瞬間就由白狗變成了黑狗。
它奔向池塘,可步伐越來越沉重,爪子陷於淤泥裡以至拔不出來。
楊戩失笑,步履輕盈地走去,將哮天提起來送到水邊。
哮天卷起舌頭,啪嗒啪嗒喝得很快。
蒹葭萋萋,敖閏的黑發繞過白色柔毛,她望著水塘中的遊魚和寶石般的流霞,長靴不染塵埃。
哮天突然停住喝水的動作,猛地竄起來,甩著淋漓的水珠躲到敖閏身後。
池塘上,緩緩映出一對巨大的鳳凰。
鳳凰的翅膀磅礴又燦爛,所過之處,夕陽和晚霞都失去顏色。蒹葭忽明忽暗,似是日食初虧再複圓。它身後有燕雀等等百鳥跟隨,上百聲尖唳直衝九霄。
敖閏立在鳳凰的陰影下,神色冷冽。
楊戩朗潤的聲音響起,其中帶著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張狂。
“這才叫好獵物。”
敖閏耳邊充斥著打鳴聲,沒有聽清楊戩的話,她回眸問:“什麼?”
楊戩已經將金弓挽在手裡,靜佇於萬千羽翼振動的風中,鳳眼微彎,似笑非笑地征詢她的意見。
“打它們怎麼樣?”
他的彈弓直指矜傲的鳳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