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過東海,敖閏和精衛相對而立。
竟然是這樣。難怪精衛怨她,不願再接近她。
搭上生命去拯救的人卻沒有絲毫自救的念頭,任誰都要失望透頂,從而老死不相往來。
可敖閏發現自己根本不能接受這件事,不能接受朋友是因她而死。她發怔著,流下淚來。
精衛像從前那樣替她拭去眼淚,與她對視道:“我說這些不是為了讓你自責,也不是為了讓你感激涕零。我隻是突然想告訴你了,僅此而已。”
敖閏低頭道:“謝謝你告訴我。”
精衛轉過臉去,嘴唇難以抑製地向下,小聲道:“不用謝。你從洪水裡救過我,我又在海水裡還你一條性命,已經扯平。但是你,永遠也沒辦法離開冀州了。”
敖閏抬眉,記起來自己和楊戩的計劃,如實道:“精衛,我在想辦法。”
精衛的視線朦朧,不自覺捏住敖閏的手掌問:“想什麼辦法?”
“離開冀州的辦法。”敖閏把自己借混元金鬥、找彩雲仙子的事都告知精衛。
精衛的眼眶發紅,鼻翼翕動著道:“如果你真能離開冀州,那我也不靠近東海了。”
心結一旦解開,將是徹底的自由。
敖閏和精衛回到西岐時,李哪吒正在掃梅花瓣。
李哪吒和黃天化打到中途,讓賈夫人和黃姑姑製止了。兩位長輩口才很好,說得他們羞愧難當地主動收拾庭院。
哪吒拯救倒掉的梅樹,天化用法術恢複碎裂的桌椅。
精衛踏過院門,定睛看見青年用紅綢法寶將梅花瓣掃入湖中。
粉白的花瓣在深藍色的湖水上悠悠飄蕩,使人心神安定。
精衛揚聲問:“你就是哪吒?”
哪吒抬眸,沒有回答這個陌生女孩。
精衛基本可以確定他的身份,頓時激動道:“久仰久仰,我叫精衛。”
哪吒有些吃驚:“你就是精衛?”
“我聽說你鬨過東海?”“我聽說你要填平東海?”他們同時開口。
精衛和哪吒愣住,隨即滿臉都寫著相逢恨晚、傾蓋如故,簡直想攜手討論出三百個關於搞垮東海的方案。
他們聊得熱火朝天,金吒木吒都呆了。
敖閏淡淡彎唇,走向水榭中的楊戩,腰間的墜飾也隨著步伐晃動。
“二郎,我回來了。”
水榭臨著湖邊,其後是雪地裡枯萎的竹木。
楊戩站在美人靠前,背對著她忙碌。他聞言匆忙回身,將手裡的東西藏在身後。
“這麼快就回來了。”
“你在忙什麼?”敖閏揚起臉,邁上石階。
楊戩笑起來,玉石般的側臉輪廓溫潤,聲音低沉乾淨。
“不告訴你。”
敖閏點點頭,抿唇在他身邊站定。
水榭中涼風習習,敖閏微微張開雙臂,似乎在享受美景,卻突然回首看楊戩的身後。
楊戩早有防備,迅速改變方向後退,道袍飄然舒展擋住她的視線。
敖閏:……
她落座,倚在美人靠上,轉移目光去尋找錦鯉了。
敖閏解下腰間的小葫蘆,倒出些魚食。這種魚食一般用來喂還未化形的小龍,極有靈氣。普通魚兒吃了它,可以不懼寒冷安穩過冬。
“閏閏,今夜要守歲火,你可有足夠的蠟燭?”楊戩問道。
除夕夜守歲,要在每個房間都點燃燈燭,直至次日,以去除邪祟、迎接新年。
敖閏仔細思考片刻,將魚食全部撒儘,拍拍手站起來道:“我去找找吧。”
“我也去。”楊戩自如地與她牽手。
敖閏發現楊戩手裡空空如也,那神秘物品已經被他用法術變走了。
她沒說什麼,狠狠用力捏他的指節。
楊戩失笑。
敖閏不常點蠟燭,她平常隻用一顆明珠取暖和照明。想要將這座宅邸映得燈火通明,恐怕需要不少的燭光。
他們走進梅林中幽深的小徑。曲徑儘頭,是一座竹屋。
竹屋很大,不遜於這宅邸的主屋,木門上有一道簡單的鎖。
敖閏摸摸自己周身,並沒有找到鑰匙,她也完全不記得把鑰匙放在哪裡了,索性拂袖施法,暴力破門。
木門倒下的瞬間,楊戩被裡麵的金碧輝煌晃了眼。
庫房內,金碧輝煌,水晶、瑪瑙、黃金、珍珠數不勝數,絲綢布料隨意搭在青銅器、玉器上,各種仙氣飄飄的蕭、鼓、琴、瑟靠在角落,兵器和法寶也都極誇張耀眼。
敖閏自如地從玉瓶上邁過去,衣角刮在青銅鼎上,她漫不經心地拽出來道,“這裡東西太多,想找蠟燭可能要費點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