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辭嘟噥著“算你有良心”，可身後的火玹聽了此話不見神色輕鬆幾分，反倒是幾不可查的蹙了蹙眉。
黑白無常對視了一眼，黑無常這才開口道，“有何定奪皆由閻羅大帝決定，此人命數如何吾等亦不知曉，且先隨吾等去無相地宮見過閻羅大帝罷。”
不管怎麼說，到底還是去得了鬼界不是。跟在黑白無常的身後朝城外走去時，靈芷如是安慰自己。
寂靜的長街上，三道身影徑直向城外走去，前方的路浮起大霧，明明還是熟悉的翡翠城街道，可越向前走時，便越是能察覺出逐漸沁骨的寒氣，靈芷不自在的手臂抱起在胸前，除了前不久穿世之中昀麓的身體裡以外，活了一萬年在今世中，便是冬季裡她都未曾察覺到冷意過，她瞥了一眼身邊的另外兩人，問道，“那個，你們有沒有覺得冷？”
“去鬼界當然冷。”燕辭滿不在乎的揚聲回答了一句。
靈芷悄眼看向火玹，他神色淡淡，便又問了句，“火玹，你冷嗎？”
他顯然是心情不大好，眉眼有幾分清冷的哂意，“不冷。”靈芷點點頭，便不再問，她猜方才之際自己莽撞救人之舉，到底還是添了麻煩給他，他不也說了自己怕麻煩嗎？想想這一路相行他少有情緒，但因著她，也確實費了不少的心思，想必心底還是積壓了許多埋怨。她心底有幾分在意，便忘記了去看眼前的路。
卻不知此刻已經走出了翡翠城的街景，濃濃霧靄當中，是伸手不見五指的羊腸小道，小道的兩側是綠幽幽的河水，將水麵上的霧氣也映成了陰詭的綠色，她被眼前的畫麵驚出了心底的寒意，腳下一歪，便踩在了小道的邊沿之處，一腳登時踏入河中，那河水猶如自骨髓之中滲入，寒意立刻浸透整隻腳，靈芷本能的要將腳抽回來，可河底之下似有一股怪力將她緊緊拉住，不過一瞬，那力量便陡然增大，大有要將她整個人拉入河中的架勢，心底微驚時，便見火玹伸手將她腰身攬住，一根銀亮的細絲自黑扇的扇骨處射出咻然進入水麵。
不過一瞬間，水麵一陣怪異的翻滾，腳上的力道鬆了他手臂用力，將她拉回到道路中央，似有淒厲慘叫自河麵之下傳來，接著，便有熒光若星子一般從那一處漣漪中浮現，升入大霧中再望不見。
“這是三途河，河底有許多厲鬼。”他輕聲在她的頭頂囑咐了句，放開了她轉而牽起她的手，若無其事的繼續向前走，淡淡道，“跟緊點，彆分心。”
靈芷“哦”了一聲，便看到走在正前端的黑白無常停下來等著他們，搖了搖頭，接著又向前走去。
“三途河邊上，不是傳說長滿了曼珠沙華嗎？”她好奇四顧，借著河水的幽綠之光，瞧了一圈也未見過那傳說中極致淒美的曼陀羅。
燕辭來到鬼界之後，就好像被火玹再次關住了嘴巴一樣，一言不發，臉上的肌肉肉眼可見的緊繃，甚至目不斜視，便是方才靈芷踩在水裡大家停留一瞬時，他都像個木頭一樣瞪圓了眼隻看著前方，此刻悶聲悶氣的開口，“快到了，你等下就能看到了，彆怪我沒好心提醒你，在這裡最好還是彆亂看。”
靈芷覺得他小題大做的樣子實在好笑，不以為意的嗤笑一聲，初來鬼界的興奮令她話多了起來，自顧自的說著，“不知鳳歌在何處，我們耽擱了兩日的功夫，也許他在這裡受儘了苦刑，黑鳳凰啊黑鳳凰，何時受過這般苦難，說到底還是為了我們才淪落至此，將他複活之後我便親自去九重天幫他偷一籮筐的蟠桃來。”她想著有幾分雀躍，九重天鳳歌幾番要帶她去她都望之生怯，如今自己走過魔界，去過洪荒太古時代，又來過鬼界，到底還是膽子大了很多。
“你同鳳歌的關係似是很親近？”火玹的聲音輕描淡寫，自前方飄了過來。
靈芷思索了一下，如此回答道，“嗯……鳳歌是我第二個家人。初入混沌時的日子不是很好過，後來遇到了鳳歌，他那時在混沌之墟中已流落了五千年了……”她聲音漸漸低了下去，有幾分心疼的歎了口氣，“也不知怎麼過的，總之，我遇見他時他在那裡已然是能呼風喚雨的惡霸了，所以承蒙他的照拂，便少有受到欺淩，倒也不是一次沒有，我和他兩個人，帶著一幫小魔頭，也有被其他更惡的神魔打壓的時候，不過到底是有同伴一起承受，也算是……算是開心的一段日子吧，遇到左大哥他們其實已經是在離開混沌之墟前的一千年左右，之前的三千多年，都是我同他相依為命。”她語氣尋常的敘述而過，臉上有淺淺笑意，相依為命這個詞其實並不那麼準確，同鳳歌在混沌之墟之中飄零行走的日子，實際上並不難過，他是那種即便渾身是傷，也從不呼痛，甚至還會笑著尋樂的人，因此同他作伴時，便是受傷也總是有樂子的。
提出這個問題的火玹腳步逐漸慢了下來，本拉著靈芷前行的他此時已走在了她的身側，一言不發的沉默著，反倒是身邊的燕辭來到鬼界後頭一回動了脖頸，好似一個剛剛學會轉頭的傀儡一般，僵硬的看向靈芷，張了張口有些虛弱的問，“混沌之墟？你……你是……”
“嗯？”靈芷疑惑的偏過頭去看他。
便見燕辭木然的問，“你是臧天邪裡的靈芷？”
“不然呢？”她奇怪的盯著他。
燕辭張著嘴猛然吸了一口濃霧，又緩緩閉上，腦中似走馬燈一般飛速閃過這一天下來他對靈芷的出言不遜，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嘴巴子，他一心想得見的靈芷仙子就在他麵前晃了一天，自己居然沒有發現還屢次口出狂言，她心裡對他的印象得有多差……懊惱的踩了下地麵，燕辭再抬頭看向靈芷時，頓時覺得她比之前順眼許多，同妖尊站在一起，也般配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