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爺爺? “尊上找你也找了有一萬年了……(2 / 2)

不謂仙 麓息 5481 字 10個月前

坐在高台上的閻羅老頭沉重的歎了口氣,“靈芷啊,你從前可是乖的很呐。”

此言很是突兀,靈芷震驚的仰首望著那個胡須和頭發花白的老頭,昏暗燈火下,隻看見那銀須下微微彎起的笑容,沒有半分她所想見的怒氣,竟然意外的很是慈和,“你是……?”有些猶疑,她仍然如此開口問了下。

“怎麼?聽不出老頭子的聲音了?”

她驀然睜大了眼,“樹爺爺!?”

閻羅老頭滿意拂須,點頭道,“萬年未見了,來樹爺爺身邊,看看有沒有長高一些。”

老頭招了招手,可她卻紋絲不動的站在原地,“您沒死。”心底驟然而起的情緒太多,或澎湃或慨然,如狂風肆虐,如濃雲翻滾,而後歸於沉寂,留下一地的淩亂和空落。

“在這地宮之中算死還是未死呢,嗬嗬。”閻羅老頭不以為忤,樂嗬嗬的如此這樣說了一句。

她收回了視線,微低了頭,“我以為……”她以為,青要山之中的生靈受她連累,皆被送去往生,從前那處鐘靈毓秀的仙山,在她從混沌之墟當中回去之後,已變成一座枯槁的荒山,那是有意識以來,於她來說,心底最後的一片淨土。

沉默了良久,靈芷抬頭忍不住聲聲質問,“既然您還活著,為什麼要任由青要山儘數荒蕪!”

閻羅大帝慈容悲憫,目光炯炯的看著台下的綠衣仙靈,“孤去往凡間,乃是為了渡化一人,世間萬物皆有輪回定數,不是你我等輩能插手的,此乃天道。”

“天道!天道!”她冷笑重複,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憤怒,“你們一個個都說天道,明明是自己袖手旁觀卻要推脫給天道!天道無情眾生有情可你們偏偏便要修得那無情道!”

燕辭一直以來對靈芷形成了一個良善可欺的柔弱印象,覺得此仙靈膽小善良,雖後來知道她便是臧天邪的那個靈芷,可此觀念已然根深蒂固。此刻見她擲地有聲不卑不亢的同閻羅大帝叫囂時,不由的心底還是寫了一個大大的佩服。

她緊咬下唇,清眸之下已然有了水色,仍倔強的仰著頭,“您是不是覺得,今日那個凡人的性命,我也該袖手旁觀任由他就那樣被打死。”

閻羅老頭此時勉強笑了笑,擦了擦額角的汗,看了一眼殿中的諸位鬼君,活了這一把年紀在這大殿裡也見過不少人了,諸如火玹這樣不論是亡魂還是生靈都囂張跋扈的主兒,他尚能三言兩語收的服服帖帖,可麵對靈芷確實有些許心虛,大概還是有太多事不知如何說起罷,隻默默在心底裡略微欣慰的感歎一句,小姑娘長大了。

“讓孤想想如何同你講。”閻羅老頭轉了轉眼珠,端起手邊的茶盞淺嘗了一口。

靈芷吸了吸鼻子哼了一聲,順道甩開了火玹牽著她的手。

他低頭看向落空的手,眸底閃過訝異之色,便見她抱臂站開了少許,挑起眉梢,轉頭施施然看向閻羅大帝,嘲諷道,“鬼帝想象中的會麵,怕不是如此情形吧。”

“數你話多!”閻羅老頭瞪了一眼火玹,萬年之前,火玹在青要山上恢複妖身之時便已然認出了是他閻羅大帝在佯裝靈芷的樹爺爺,那時問於閻羅大帝的目的時,他總是同他言語之間打太極,雖是如此卻也不阻止火玹同靈芷相知相愛,後來還是他親自見證他們兩人一同麵對天地日月立誓結發的。直到後來,火玹離開青要山後再次回去時,便發現青要山這本是清氣鼎盛的仙山,此時已有衰敗之相,便是閻羅老頭費了許多的心思,也難以挽回頹勢。

青要山敗,靈芷失蹤,火玹數次造訪地宮為了尋得靈芷蹤跡,便是手眼通天的閻羅老頭也難以在六界當中覓得她的氣息。

火玹眉眼溫和,看向靈芷,“方才走過三途河邊時,你沒有抬頭看,所以沒有看見……在那裡排隊去往輪回的亡魂當中,也有那個茶棚老板的魂魄。”

“什麼?”她不可置信的看先他,明明她救了他了,可他還是死了,難道生死簿上寫了此人今日要死他便注定活不了嗎?

“靈芷,你我皆是這六界當中芸芸眾生之一,也各有命數,渺渺蒼生,各人緣法相織才有今日我們站在此處,看似偶然,實則必然,你可懂我的意思?”

她茫然的搖了搖頭,若她不想救鳳歌,若她當日不想救陷入混沌之墟的沼武,那此刻不就完全不同了?

“孩子,正因為是你,所以才會化偶然為必然啊!”閻羅老頭喟然歎息。

此話將靈芷一下子點醒,她腦際漸漸清明,明白火玹和樹爺爺想要告訴她的所謂天道。並不是天族執掌生殺的權利,而是來自生命本身,不息連綿的羈絆,可若是如此想,不免太過於絕望,“所以您想說,青要山沒了,我落入混沌之中,皆是必然,便不該有所怨懟?”

火玹看透了她心中所想,他伸手將那纖瘦的人兒納入懷裡,大掌覆在她的後腦之上,嗓音低沉在她耳邊響起,“若是如此看開,那便不是你了,靈芷,我說過這個公道我會替你討回來。”最後一句,帶了冷然的狠意。

“咳咳咳。”閻羅老頭忙不迭的咳嗽了幾聲,雖說這兩人早在萬年前就結成了夫妻,但在他這正大光明的地宮當中,這麼多雙鬼眼看著呢,成何體統。

靈芷沒有推開火玹,額頭抵在他的肩頭,聞著那黑錦上的氣味,她覺得很安心,覺得這一路的徒勞無功,尚且能看淡許多。

“既然並未造成什麼影響,那今日之事實則我們並不需要承擔什麼責任吧。”火玹聲音清朗,視線越過她的頭頂平靜的看向閻羅老頭。

“孤本也沒想對你們做些什麼,”他哼哼兩聲,胡子抖動著,沒好氣的白了火玹一眼,“你且說今日來此又有何事,如今人不是已經找到了?”

火玹愣了愣,他未曾告訴過靈芷自己一直在找她,閻羅老頭也不知道靈芷忘記了一部分事情,此話一出,他尚不知如何接口,便察覺到懷裡的人身子一僵,低眸時看見她神色迷茫,“你一直在找我?”

“為何?隻是因為我救過你一命嗎?”圍繞在自己身邊的異常接踵而來,便是再遲鈍的靈芷,也能察覺出一些問題來,她忘記的有關火炫的那段記憶,說不定是很重要的事,數萬年前她同沼武一起造訪青要山,在那裡魂歸黃泉,而數萬年後,她卻再次在青要山中孕育而出,閻羅大帝去凡間渡化一人,卻紮根在荒無人煙的青要山上,那山中,明明隻有她一人……

火炫眉眼半斂,手卻不由自主了用了幾分力,有些話就在喉間,卻是不知如何開口。

燕辭實在為自家妖尊著急,平時挖苦彆人起來,明明很能說的一張嘴,怎麼眼下啞巴了,於是接話道,“尊上找你也找了有一萬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