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屍荒野1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2 / 2)

荒郊的野草在微風的吹拂下露出一角鮮紅的錦緞,上頭繡著的並蒂蓮閃過一道金光,腐臭的屍骸邊圍攏著幾隻烏鴉,正在啄食露出的皮肉,露出裡頭的森森白骨。

迷茫的女子身著嫁衣呆滯的看著衰草連天,細細的腕子青白交錯,咋一看有些怪異。她抬手錘了錘一片空白的大腦,嘗試著朝外邁了一步,無形中一股強大的力量將她彈回去,她無知無覺的從地上爬起來,不經意對上半張露出白骨,蛆蟲在眼眶處時隱時現的臉,嚇得頭皮發麻,一骨碌滾下去,委屈的蹲在屍體邊數螞蟻。

遠處傳來嘈雜的馬蹄聲,青天白日,一位身著玄色衣裳的公子在遠處停下來,身後還跟著不少身著鎧甲的侍從,一群人帶著鋒利的殺氣,像一把開刃的刀劍,上頭還在滴著鮮血。她有些畏懼的躺在草堆裡裝死,心道天亡我也。

腳步聲逐漸清晰,她嚇得緊閉著眼不敢動。

烏鴉被驚得撲棱著起飛,落在不遠處的樹杈上盯著這裡的動靜。

男子停在不遠處,用劍拂開半人高的荒草,漸漸露出屍體的全貌。她哆嗦的掀開一條眼縫,如老僧入定般眼睜睜看著鋥亮的寶劍——穿過了她的身體,預想中的疼痛並未到來,她驚訝的摸了摸完好的手臂,陷入了沉思。而後一雙錦靴踩在荒草上走近,不偏不倚的穿過她的手落在地上。她訝異的收回手,爬起身,大著膽子推搡了他一把,眼見著那雙手穿過他的胸膛出現在背後,抬頭看向他如舊的神色。

他們,都瞧不見我麼?

後頭粗暴的提著一個鼻青臉腫的女子,她的雙腳幾乎碰不到地,被毫不留情的丟在地上,“啊!”她駭得趴在邊上嘔酸水,連滾帶爬的想呆遠些,“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她發瘋似的抓著自己散亂的頭發。男子煩躁的捏了捏眉心,揪著她的頭發摁下去,堪堪停留在離屍體一寸的距離。

“看清楚,是她嗎?”他看著女子嚇得鼻涕眼淚糊滿臉的狼狽樣,幾次想扭斷她的脖子。

腥臭味從鼻腔湧入,鑽入她的大腦,求生的本能讓她強忍著顫抖,胡亂的擦去臉上的臟汙,一寸一寸小心查驗,摸到一塊玉佩時,她猶豫了,好像不去看,就能自欺欺人,暗示自己,公主沒死。但她心裡很清楚,陪嫁的四十八個婢女都已經尋到屍首,這一具,就是公主殿下的屍骸。

他們是來斂屍的,辨認每一具屍體,將真正的公主帶回慶朝,魂歸故裡。這幾日他的神經高度緊繃,力排眾議四處輾轉收斂了四十八具女屍,卻尋不到她,如今他一閉眼就是那些婢女各異的死法,腐爛生蛆的皮肉,不全的屍首……他強提著一口氣四處尋找,他知道她死了,但至少,要帶回她的屍骨,葬入皇陵,入土為安,而不是曝屍荒野,成為孤魂野鬼,這是他最後能為她做的事。

女子艱難的點頭,掩麵痛哭,“公主,奴婢該死,奴婢該死。”該死什麼呢?她沒有說。

女鬼矮下身一寸一寸打量這個女子,腦海中閃過一雙放開的手,順著手往上看,出現了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看不出來,她之前也有幾分清秀。公主殿下悠悠的歎了口氣,她本也不會委身金人,踏出慶朝那一刻,便注定了她的結局,倒也不用怪這一個小婢女落井下石。

“知道自己該死,就上路,好好賠罪。”在他眼中,這不過是件死物。

她朝後退了一步,看著婢女的脖子上噴湧出鮮血,穿過她寬大的衣擺落在枯草上,玄青色一閃而過,將人又踹遠了幾分。

她疑惑的低頭看去,男子正盯著那張慘不忍睹的臉看得專注。眼尾微微泛紅,拿劍的手也有些不穩,靛青色的劍穗借著風輕晃,她蹲下身,仔細的看著這張臉,或許是哪個故人?

‘彆看了,已經死了。’她認真的開口,怕他難過。

不料對方薄唇微啟,嫌棄的吐出二字,“真醜。”

‘混蛋,宋少寧你個狗東西!’她指尖都被氣得發抖,哦,她方才說了什麼?原來他叫宋少寧麼。一張芙蓉麵怎麼能吐出這般冰冷的話。卻見他毫不避諱,輕手輕腳的抱起了那具連她自己都不忍看的屍體,她閉了嘴,悶悶的跟在後頭,見他抱了許久都沒有撒手,她再也忍不住了,湊在他耳邊碎碎念。

‘你不嫌臟麼?’

‘拿席子裹一裹吧,我不介意,蟲子都要掉你身上了,不惡心呀。’

‘好兄弟,養這麼多沒規矩的手下做什麼,一點眼色都沒有。’她惱怒的瞪著這些眼觀鼻鼻觀心的士兵,居然還敢捂鼻子。

她才後知後覺,他懷裡的人應該已經發臭了,她有些著急的大聲朝他喊,‘宋少寧,屍臭是有毒的!’

‘你為什麼不捂鼻子。’

‘宋少寧,你為什麼要來……’她走得很慢,眼眶裡慢慢蓄滿了淚光。

他聽不見,他們都聽不見,也沒有人會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