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ure高效的運算能力沒有給沈鈺任何緩衝機會,結果很快跳出來。
一張灰白色的照片,和沈鈺記憶中一模一樣。
死亡原因醫院沒有公布,沈鈺無從得知。
他忽然有點分不清,他見到的“林竹”,究竟是死在醫院被場景擬造出來的“林竹”,還是與他並肩作戰許久、最終葬身場景的“林竹”,又或是二者兼有。
按照星際聯盟的規定,所有遊戲公司選擇淨化者時都要遵照一條基本原則,即求生意誌強烈、以其所處文明醫學水平無法挽救且尚未完全死亡。大原則下,不同公司也會有不同的小原則。
比如Z時代要求其必須無犯罪記錄,啟明公司不招收75歲以上的員工,沈鈺的老東家風回則葷素不忌。
員工的來源信息是高級機密,遠不是沈鈺這個級彆能查看的。就算是麗塔,也要費一番功夫。
“事實上,不小心招到已經被判定死亡的員工是非常有可能出現的”Aure適時出現,“為了避免後續的麻煩,大部分公司都會花費更多能量把他的意識送回去。”
“而且遣返不是非常艱巨的任務。隻要打開一條時間通道,把意識送到他死亡前夕的節點,讓他自然死亡就可以。”
“唯一困難的地方隻在於,要將時間通道精準錨定至瀕死期,不能引起倫理委員會的注意。”
“留下會怎麼樣?”
“被倫理委員會發現的話,公司會遭到非常嚴重的懲罰,甚至會失去營業資格。”Aure心有戚戚。公司倒閉,智能助手也會被銷毀。
“按麗塔大人的說法,這種程度的‘破財免災’比公司直接被清算要劃算太多了。”
“也就是說,風回一定會把林竹的意識送回來。”沈鈺回到414,坐在床邊,拿出那枚兔子發卡仔細地觀察。
出了什麼問題,讓她回不來了。
接近正午十一點,陽光火辣辣地闖進來,強橫地霸占整間屋子。風輕輕地吹動窗簾,鼓動光影翻騰。
看得出發卡的主人很愛護它,漆很完整,兔子也沒缺胳膊少腿。
可是許多年出生入死,那枚發卡上早已沾染了斑駁的血跡,怎麼也洗不掉。
而且沈鈺分明記得,從他遇到林竹開始,那兔子就沒了耳朵。
“一個人,會有兩個意識嗎?”沈鈺將發卡對著光,好像在研究什麼珍奇古董。
沈鈺沒有真的發問,Aure卻兢兢業業地查了資料。可惜各個公司關於場景的信息都是絕密資料,能公之於眾的少之又少。
想要得到線索,似乎隻有研究一下那位名為“林竹”的造物,但問題是,她已經被沈鈺抹殺了。
不過這個上午是不是過於平靜了?
沈鈺向後仰,將整個身子靠在牆上,左腿屈起搭著床尾的圍欄,右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膝蓋。看著是個舒服又瀟灑的姿勢,沈鈺心裡卻沒有多少瀟灑。
蟄伏的獅子比憤怒的獵豹危險得多。
存在異化傾向的場景不可能對“不速之客”保持平靜。
“它”想做什麼?
“你想做什麼?”何勇睿質問眼前的男人。
何勇睿是在一片沙沙聲中恢複意識的,好像有人在急促地記錄著什麼。
他謹慎地眯著眼睛觀察。左側是一個大玻璃展櫃,裡麵放著很多玻璃製品,上麵貼著小的白色紙條,看不清。右邊傳來沉重的呼吸聲,不用看也知道是老白那個拖後腿的。何勇睿默默罵了幾句沒腦子的莽夫。
不遠處是一道玻璃門,門外有幾道腳步聲,匆忙地走來走去。
“劑量……差不多……時間……”細碎地交談聲傳來。
身下是堅硬的實驗床,床上有一層薄薄的毛毯,是這個實驗室僅有的一點人文關懷。
手腕、腳腕處傳來冰涼的觸感,好像某種金屬材質的東西貼在他的皮膚上。
他嘗試抬起自己的手,金屬質感的東西跟著收緊。動不了。唯一的武力擔當還在昏迷,何勇睿不敢輕舉妄動。
隨後一陣腳步飛快趕過來,何勇睿閉上眼睛裝暈。
一雙冰涼的手扒開何勇睿的眼皮,手電筒的強光直直地射進他的眼睛,瞳孔反射性收縮。
一個女聲立刻喊道“老師,他醒了!”
何勇睿瞬間肌肉繃緊,冰涼的實驗床突然伸出幾隻機械臂,在何勇睿的關節處牢牢地束縛住他。他是砧板上的魚,任人宰割,沒有一絲還手的餘地。意識到這一點以後,何勇睿冷靜了。沒辦法逃脫,就儘力周旋爭取時間。
拿手電的女人看他掙紮的動作,興奮地向外喊到:“肌力5級!副作用果然降低了!”
玻璃門外又湧入了幾個穿著白服的年輕人,神情激動。
他們拔開老白的眼睛,遺憾地說沒醒。
唯一清醒的人隻能獨自麵對命運的試煉。
門外又傳來一陣姍姍來遲的腳步,伴著手杖敲擊地麵的咚咚聲。
何勇睿不會忘記這串聲音。這串規律低頻的聲音,幾乎要讓他再次失去意識。
圍在何勇睿身邊的年輕人們恭敬地叫他顧老師。
那位看起來儒雅隨和的顧老師隨手從邊上的實驗台上抄起一個注射針管,從試管裡抽出一點藍色的液體。
實驗床周圍的學生們自覺為他讓出一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