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長安是我高中唯一的好友。
那時我尚且愚笨,以為所有的事情隻要順其自然就總會向好的方向發展,為自己的孤僻找著借口,於是和同樣被視為異類的他對上了眼神。
他同季煜一樣,有著由漂亮骨節組成的手,和磁性好聽的聲音,唯一不同的是,他沒有雙腿。
他很怕痛,寧願再也不站起來,也不願承受磨合假肢的痛。
是以我很少見到他站起來的模樣,也因而不敢確定他的身高。不過我總覺得,他站起來,應該也如同季煜那般高。
沈長安很愛笑。
季煜笑起來同他有三分像。
我太久沒見到沈長安了,印象裡最後一句交流是他在高中門口遞給我一杯果茶,笑的時候露出兩顆可愛的虎牙——
“好好準備,我們一起逃去山城。”
我記得很清楚,他給我的是我那時候最愛的茉莉桃桃,半糖少冰。
印象裡那該是甜的,但一回憶又覺得那大概是苦的,不然為什麼我每次回想,都忍不住流眼淚。
我明明是很能吃苦的人。
平心而論,季煜和他並不像。
我本以為他早已被我遺忘在時間裡。
原來有些人,是無法遺忘的。
手機鈴聲響的突然,是室友,我的朋友。
她總擔心我在異鄉難以適應,卻不知我早就是無鄉之人,處處是異鄉。
“喂?”
我接通,打開免提,癱倒在椅子上。
我在努力想象自己化作一攤水,或者史萊姆,粘合在這個舒適的皮質物上。
“歡歡,你在那邊還適應嗎?”
“還好,這邊挺好玩的。你們呢?”
扒拉兩下漂亮的紅玫瑰,我習慣性的反問,不出意料的收到一個“一切都好,你照顧好自己”的答複。
電話掛斷,空間再次沉寂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