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斑，快些去山下村子尋位廚娘來，再不準備午膳便遲了！”子規找到蹲在樹枝上驀輿圖的陳斑，“你腳程快些，快去快回！”

陳斑一聽便從樹上探下身子倒掛在樹枝上：“三爺怎想著尋位山野廚娘來？”

“方博士回家儘孝去了，這灶房的小徒弟尚未上過灶，此時又還在金陵采買，三爺怕誤了用膳的時辰被林將軍一紙書信傳到二爺耳朵裡，這才想著將就將就，你快些去罷，千萬彆磨蹭了！”子規急得很，把人從樹上拉下來，推著出了門。

陳斑也知曉二爺發起火來什麼個樣子，生怕二爺得了消息從汴梁殺到金陵來給他們一頓板子，最主要是怕二爺給三爺一頓吼，吼完了還得自己哄著，哄不好他們又是一頓板子，這樣的事在汴梁沒少發生，陳斑即使跟在林連雲身邊沒怎麼進寧園也都聽說過，實在是嚇人得緊。

心中揣著不安，陳斑加快腳程來到山下挨家挨戶地問誰家夫人做汴梁菜的手藝好，得到的答案都是村西頭霍家那口子做的汴梁菜不錯，於是乎忙往村西頭去了。

“叩叩叩——”

老舊腐朽的木門被叩響，粗糙沙啞的婦人聲音從門縫裡鑽出：“誰呀？”

門“吱嘎”一聲被一雙粗糙的大手從裡向外推開，一個麵容收拾得還算規整的婦人立在門檻後邊。

在她開門的瞬間就瞧見了站在門前的陳斑，眼珠子上下翻轉極快地將人上下打量了一圈，一看他身上衣裳華貴，腰間還配著刀，胸口突然開始迅速上下起伏，把著門突然氣都喘不過來，可憐的聲音從喉間擠出。

“哎喲喂，官爺誒，我可是良家婦人，沒犯過什麼事兒……”

陳斑抬手打住她正要說出口的哀怨，他可不是來聽這婦人抱怨的：“可是霍方氏？”

霍方氏把著門框畏畏縮縮地點頭，渾濁昏黃的眼裡露出一絲精光。

“不是來找你麻煩的，和你談樁生意，你做是不做，不做我找其他人！”

霍方氏一聽，腦子飛速轉了幾個彎兒，渾濁半眯的雙眼立即睜開，忍不住把頭往前湊了點兒：“官爺和我談的這樁生意不犯法吧，犯法的事兒咱可不乾！”

“不犯法，聽說你會做汴梁菜，我家三爺剛在這兒落腳，我家廚博士回家儘孝去了，便想同你采買近些日子的膳食，一日二十錢，食材我們出，可有不妥？”陳斑把錢袋子提起來晃了晃，又掛回腰間。

“哎喲喂，官爺快進來坐，進來坐！”霍方氏臉上堆起笑容轉瞬變得諂媚，眼神直往陳斑腰間的錢袋上瞟，又匆匆忙從屋內端出條凳擺在院兒裡。

陳斑忙著回去複命，沒那個時間在這兒坐著喝茶：“現下可有空？”

“有有有！”霍方氏立馬直起腰背，“現在就做？”

陳斑點頭：“今日事發緊急便隨我上山去做！”

霍方氏點頭，眼裡露出精光，聽聞最近要搬來一個大戶人家的少爺，莫不就是？

她從未遇見過這種好事，一日二十錢，比孩子他爹在縣裡做工賺得多多了！

陳斑掃了眼婦人黑黢黢的雙手閉上眼睛翻白眼，這要是被三爺看見了怕不是連飯也吃不下了，今日的午膳怕還是艱難。

回到院子裡，林連雲看了眼陳斑先讓人帶霍方氏去梳洗，換掉身上那套臟汙的衣裳，拿了胰皂看著人把那雙黢黑的手洗淨後才讓人帶著她去灶房。

灶房裡切洗都有安排，霍方氏一時不習慣什麼都想摸一下，被灶房管事一通說道：“你隻管到了時辰做菜便是，洗乾淨的手除了鍋鏟碗盤不要去碰任何東西，要做什麼便叫小廝來弄，可有明白？”

霍方氏“誒誒”點頭，在管事的監視下再次洗淨手，懸在半空不知往哪兒放。

“你可是在大酒樓做過廚娘，怎麼讓廚博士教授手藝的？”在灶房做工的小娘子很好奇這位其貌不揚的婦人怎會被三爺請來做上廚。

說到這兒霍方氏臉上突然顯出得意的神色：“哎呀，這個還要從我小時候說起。”

“霍夫人還是長話短說吧，一會兒就要上灶了！”小娘子理著手裡的菜，她並不喜歡彆人的長篇大論，她隻是應著管事的要求來打聽的罷了。

“咳咳，”霍方氏嗆咳一下，沒想到這小娘子這樣不給麵子，訕訕笑了下，開口道，“當年我進了金陵的大酒樓當你這樣的幫工來著，那大師傅見我手腳麻利，誇我機靈得很，就和掌櫃的說要教我做菜來著，結果倒也沒有辜負大師傅的一片好心，也算是學到了手藝！”

酒樓裡的大師傅真的會隨意將自己的手藝交給一個幫工的小娘子嗎？問話的小娘子先是疑惑一瞬，轉頭便不再理會霍方氏，任她獨自坐在小凳上，尷尬地看著灶房裡忙忙碌碌，卻什麼也插不上手，直至上灶時才被叫到。

霍方氏不太習慣做菜時有這般多的人圍在身邊，束手束腳做了不少錯事，看得灶房管事心裡直突突，看著上好的食材被霍方氏浪費了一次又一次強忍著怒氣好聲好氣地將霍方氏拉出灶房單聊：“你可是真的會做汴梁菜？”

“自然，這哪裡還能有假呢？”霍方氏也知曉方才自己做了許多錯事，此時臊紅了臉低眉搭眼站在管事麵前下保證，“妾身隻是不太習慣做菜時這麼多人圍著，束手束腳的……”

“行，就再讓你試一次，我將灶房的人撤一半出去可還礙著你？”管事的脾氣是趙林靖帶出來的，對什麼事情都能很好地容忍一次兩次，但再多便不行了。

霍方氏“誒誒”應著，回到灶房淨了手再次上灶。

灶房裡做活的小廝婢子都撤了出去，隻留添火切菜的小廝還留在裡麵。

管事站在門口看著霍方氏熟練的動作，懸著的心才終於放下，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確實是有手藝在身上的，雖然和方博士比不了，但也能勉強。

管事看著霍方氏做出的菜品，叫小廝裝上了盤端去膳廳給林連雲過目。

“你去洗手，一會兒有人帶你去膳廳外候著，不要亂走亂看，管好自己的眼睛和手！”管事走前給了霍方氏一個提醒，他家主子可不是隨隨便便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