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方氏活了這麼多年還是看得懂眼色的,不讓她看她就悄悄看一眼就是,絕不會讓人發現。
淨完手便有婢子來灶房領人:“你就是霍方氏?”
霍方氏點頭上前應著:“是是是,正是妾身!”
“隨我走吧!”婢子上下打量了霍方氏一圈,見她身上還算乾淨,儀容也還算端正,走在前方囑咐,“我家三爺不是隨便什麼人,切勿動了什麼不該有的蠢念頭,三爺為人謙和但你也不能不懂規矩,隨意亂看,可明白?”
“明白的明白的!”霍方氏訕訕地收好自己隨意打量的眼睛。
“你就在此處不要走動,切記不要往裡看,可曉得了?”婢子停下步子,將霍方氏帶至膳廳門外的連廊處,再次叮囑這個看起來不太可行的婦人,若不是她還有其他事要辦,定要守在這裡看著她的。
“曉得的曉得的!”霍方氏放低了聲音站在原地,待婢子走後才鬆下心弦,一時間竟忘了囑咐,抬起頭來看向連廊裡麵。
隻一眼霍方氏便慌亂收回眼睛,垂著腦袋心裡惴惴然慌亂不堪:這得怎樣的大富大貴才會用金冠束發?
“三爺,可還合胃口?”陳斑站在桌前擋著門外,霍方氏的小動作他沒逃過他的眼睛,心中暗自歎氣。
趙林靖點頭:“尚可入口,給人工錢幾何?”
“二十錢一日!”
趙林靖點頭:“不知是哪家娘子,也叫進來與我見上一見,好認認人!”
林連雲招手,小廝立馬意會往前幾步進入連廊同霍方氏講話:“霍方氏,三爺喚你!”
霍方氏“誒誒”地應著,上前幾步抬腳跨過門檻,收腳時絆著門檻趔趄了兩步。
趙林靖看著人要摔了連忙叫小廝攙扶:“夫人小心些,這門檻是有些高了!”
“不高不高,是妾身自己不當心!”霍方氏連忙站好,一抬頭便對上那雙清澈的琥珀色的眼睛,一時竟沒移開眼。
陳斑與她離得近,抬起手肘碰了她兩下才讓人清醒過來,霍方氏又連忙垂下腦袋,不敢再看。
“霍娘子手藝不錯,不知師承何處?”鈴鐺一副笑臉,嫩乎乎的臉龐給人一種不知不覺的親近,叫霍方氏放鬆了身子。
霍方氏回道:“妾身曾在金陵城的鴻福酒樓當過兩年差,裡麵何大師傅見妾身勤快便教了些手藝!”
“在方博士歸府前,就麻煩霍娘子多操勞操勞我家三爺的膳食了!”鈴鐺端出一個小盤,上頭紅布蓋著,看不清是什麼。
“還不快接著!”陳斑推著霍方氏上前接過盤裡的東西。
趙林靖麵上帶笑,再看了眼霍方氏,起身出了膳廳。
“三爺覺得霍方氏如何?”鈴鐺自然知道趙林靖要見霍方氏是為看人品如何,此時剛離開膳廳便迫不及待上前詢問,“我看著就是村中婦人的模樣,應當是憨厚的!”
趙林靖卻搖了搖頭:“她的手不對,食指和中指之間的繭子太厚,其餘手指卻沒有,讓我猜不出她是做什麼的。”
鈴鐺也不知道,跟在趙林靖身後去了小院兒,搬來搖椅讓趙林靖在春陽下午睡。
晚膳過後霍方氏迷迷糊糊被放回家裡,管事耳提麵命告誡她次日定不要遲到才將人送到府邸門口。
待霍方氏會帶家中才把趙林靖賞的東西從懷中掏出來,點了煤油燈拆開紅布一看,是一件三流紋鳥頭銀釵。
這東西可值老錢了!霍方氏眼裡迸出精光,將銀釵摸了又摸,對著鏡子簪起來看了又看,她這是一朝飛黃騰達了?
這貴人賞的東西都是頂好的,她是見也沒見過!
這下看霍三兒還能說她什麼閒話!
待霍武回到家,霍方氏便忍不住將這活計告訴了他。
“真有這麼好的差事?”霍武不相信,但看霍方氏滿麵紅光的樣子,還有她穿回來那身衣裳,嶄新的,那布料摸著就滑溜,他們哪裡買得起,“不是你……”
“當然,你還不信我了?”霍方氏嗔他一句,從縱橫交錯的褶子裡露出幾分嬌羞,從懷裡拿出捂得溫熱的銀釵,“這可是貴人賞我的小物件兒,銀的,你看看這工藝!”
看著那通體發亮的釵子,霍武再不識貨也知這玩意兒不便宜,就算不是霍方氏嘴裡大人物賞的,能弄來這樣好的物件兒那也是頂高興的,這可夠家裡吃好久了。
霍武心裡暢快,當即拍板:“明兒把這釵子當了,帶小馳去縣裡做身新衣裳去,再買塊肉回來!”
“誒!”
屋裡的歡聲笑語和草棚裡的人沒有關係,他隻在乎手裡那張白乎乎的帕子。
太白了,比天上的雲都白,還繡了花兒在上頭,香的,應該就是花兒的味道吧。
霍騁捋了捋一整個冬天都未清洗過的亂糟糟的頭發,將這塊帕子放在乾燥的稻草堆上,枕著一把枯草一閉眼就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