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今以後你便跟著先生讀書，可明白了？”趙林靖將霍騁帶到他從踏足過的高閣之上，從此處往下看去，能將整個山頭的景色都收進眼底。

霍騁點頭，看了看胡子花白的老先生，乖巧地叫人：“先生好。”

“好好好！”老先生最是喜歡乖巧的小孩兒，三爺雖同他講這個小孩兒略微有些癡傻，腦子可能笨些，轉得慢，但依他看這孩子眼睛亮晶晶的，有神得很！又聽聞了這小孩兒的遭遇，心疼得很，完全將其當做了自己的小輩，看著霍騁的眼神充滿了憐愛。

趙林靖很放心將霍騁交給老先生。

老先生原本在國子監做翰林學士，年紀到了本是告老還鄉，剛巧趙林靖要來江寧，便順帶將其捎上，途中老先生在趙林靖的不斷勸說下頂替了留在汴梁的先生的位置，進入書閣教授學識。

趙林靖看著霍騁：“從今日開始，你就在這兒念書，先生會教你認字，每日兩個時辰，上午一個時辰下午一個時辰，其餘時間你要完成先生留下的課業，每天都要拿給我看嗎，可聽明白了？”

霍騁點頭，握著手中空空的書袋在趙林靖的指引下坐在靠窗的地方，那裡正對書房，趙林靖隻需一抬眼便可看見霍騁。

他怕霍騁對學習懷著畏難心理，又單獨吩咐鈴鐺將霍騁看好了。

鈴鐺應答下來，霍騁進入學閣令他充滿了危機感，若是霍騁哪一天突然開竅學得快，他那不怎麼靈活的腦子實在是追不上的。

不是鈴鐺自認為比不過一個癡呆，隻是有時候霍騁給他的感覺就是他很機靈的樣子，鈴鐺不得不防。

將霍騁送進學閣趙林靖和他打好招呼轉身離去，回到書房一眼看見霍騁正趴在窗沿上看他。

趙林靖眉頭一皺：“快些進去！”

他話音剛落屋裡的老先生就看見了霍騁危險的行為，連跑過來將人往窗裡帶：“小娃娃喲，可不能趴在窗上，掉下去可如何是好？”

霍騁被帶進去老老實實聽老先生的訓斥，悄悄偏過頭去看趙林靖並還在看他，羞澀一笑轉回頭，看著麵前方方正正的文字出神發呆。

趙林靖也不知自己的決定對不對，但霍騁有了事情可做就像是填補了他心中的空缺，不然老是掛念著霍騁，連事情都處理不好。

趙林靖搖搖頭，自己何時這樣關照過一個人，可真是被這小孩兒吃死了，絲毫辦法都沒有。

又看了兩眼乖巧坐在床邊聽老先生講課的霍騁，趙林靖回過神來開始處理堆積在書案上的事。

很高一摞，似乎永遠也處理不完。

夏日，空氣熱得扭曲，知了停在樹上不斷鳴叫，好在書案前的人早已適應了耳邊的吵鬨，坐在案前一動不動，仿若老僧入定。

“三爺，霍騁呢？”林連雲在書房待了一下午沒看見趙林靖的小尾巴，不免好奇。

趙林靖抬頭看向書閣窗邊：“那兒呢！”

林連雲順著看去，突然笑出了聲：“他可能學明白？”

“學不明白便罷，若是能學明白一點也是好的，總不能一直這樣癡癡傻傻下去，跟著我能有什麼出息？”趙林靖收回視線，垂頭繼續處理案上的文書。

林連雲也不再看，那小孩兒敏感的很，背著他稍稍看他時間長了就能感覺到，甚至於哪個方向來的目光都一清二楚。

林連雲倒是覺得他是塊練武的材料，隻是如今年歲也不算小了，若再想練出什麼成就怕是難，便沒和趙林靖提。

若是霍騁還能有不錯的發展提了也沒事，隻是不能的話提了也是徒增煩惱，還不如讓他在學閣好生待上幾年，認些字讀些書，不做個真正的癡兒便好。

大家都是這樣想的，隻要他能有一點點學識就好，能明白些道理最好，今後跟著三爺也不需考慮那麼多。

坐在學閣的霍騁不知道彆人怎麼想的，隻是趙林靖想他送來讀書肯定是對他好，霍騁便打起十二分精神撲在學業上，認真和筆墨紙硯坐著爭鬥。

老先生很是喜歡這樣勤奮的小孩兒，知曉他情況不似常人，多了些耐心，終於在日落時分教會了霍騁執筆寫下第一畫。

是個橫，粗頭粗尾很像是霍騁的性格。

得了巧的霍騁一想起趙林靖叫他好好學的囑咐就會打起十二分精神，聽從老先生的話將橫橫豎豎練了不下五張大紙後，學閣終於下課了。

霍騁迫不及待地拿著練習寫下的紙張去找趙林靖，第一時間分享喜悅。

“很棒！”趙林靖不吝誇獎，揉了揉霍騁長長了些的頭發，“明日給你戴上學士巾，紮起頭發也更像個學生，看起來精神些。”

“好！”不論趙林靖說什麼霍騁都說好，一整個下午沒黏在趙林靖身邊想他想得不行，趴在趙林靖腿上和離塵爭寵，你推我一下我撓你一爪，玩得不亦樂乎。

趙林靖無奈，見夜已深便起身：“該去沐浴了，阿騁！”

霍騁“蹭”一下站起來：“和爺一起！”

“不行！”趙林靖拒絕，不知道小孩兒怎麼沐浴這種事也要粘著自己，不知道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但他拒絕了霍騁也不會再次提起，隻是每次沐浴前必須問這麼一次才行。

霍騁被拒絕了也不失望“嗷”了一聲走進自己的浴房洗澡。

趙林靖洗漱好剛躺上榻霍騁就從浴室衝了出來，一頭紮進趙林靖懷裡。

“爺！”

儘管每天都這樣被霍騁撞，但趙林靖還是不適應，因為霍騁的出現總是出其不意的。

“快睡罷！”趙林靖揉著軟乎乎的腦袋閉上眼睛，霍騁翻身下榻吹滅了蠟燭，再翻身上榻，規規矩矩躺在趙林靖身邊，悄悄伸出一根手指，勾住趙林靖的手指。

感受到手指傳來的源源不斷的熱氣才安心，閉眼睡去。

屋裡的冰盆慢慢融化著，升起一股淡然的霧氣，絲絲縷縷沁潤著榻上人的身體，和著吹進來的熱風將涼氣帶向房間每個角落。

清風鳴蟬，月夜蛙聲，掩蓋住蚊蟲的嗡嗡作響。窗台上香爐裡的驅蚊香燃得熱烈，刺鼻的味道讓蚊蟲不敢靠近，也讓夢中人不適的蹙起眉頭。

霍騁像睜開清亮的眼睛扯過窗前遮光的布，將蚊子和香爐一齊隔在外麵，踢開被子抱住趙林靖的胳膊又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