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危垂 生死不知(1 / 2)

庵山舊夢 旺旺栗子 3758 字 10個月前

鈴鐺擦去臉上的淚痕握住趙林靖冰涼沁人的手,扯著嘴角急促地想將躺在榻上的人喚醒,他哭笑著:“爺,張醫正說了你不會有事的,張醫正很厲害的,你就當睡了一覺,明天就睜眼好不好?”

“三爺你點點頭好不好?”鈴鐺的淚珠砸在趙林靖手上,滾落在榻弦。

霍騁沉著臉站在屏風處,明明靠近了卻不敢再上前一步,滿屋子的血腥味讓他繃著的神經不斷跳動著,他掐著手心眼淚砸在地板上,發出“噠噠”的聲響。

鈴鐺一回頭,踉蹌著站起身來撲到霍騁麵前,緊緊抓著霍騁的衣領目眥儘裂搖晃著,發出質問:“你不是說你保護三爺的嗎?不是你說的沒問題嗎?你為什麼不保護好他,你去哪兒了,你告訴我你去哪兒了?”

霍騁低著頭沒有說話,鈴鐺的質問他一句都答不上來。

鈴鐺鬆開抓著他衣領的手,揚起手狠狠一巴掌扇在他臉上,指著大開的門:“你給我滾!”

霍騁依舊站著沒有動作,像是一根木樁一樣紮在地板上,任誰也不能撼動。

鈴鐺狠狠剜了他一眼不再理會,坐回榻邊牽起趙林靖的手抵在額心,他在心裡默默為他祝頌,寄一份希望於漫天神佛。就算是拿他鈴鐺的命去換三爺的命也是值得的,他鈴鐺的命不值錢,但三爺的命已經很不好了,就不要讓他在再受苦了。

院子裡每個人都行色匆匆,隻有霍騁獨自站在過道中間,木然看著榻上的趙林靖,時刻注意著他的呼吸。

“霍騁,把衣裳脫了,我給你上藥。”阿明早就看見霍騁肩上的血跡,隻是趙林靖的情況更為緊急,他們要先救命後治傷。

霍騁巋然不動,盯著趙林靖許久不曾眨眼。

阿明歎了口氣,上手剝掉已經黏在霍騁皮膚上的衣裳,看著肩上那兩個烏黑的血洞渾身一顫,他如何能一聲不吭在此處站了良久。

阿明不得而知,隻知道若是再不處理,霍騁肩上的傷便會潰爛流膿,若是情況好剔骨剜肉便可以解決,若是不好,這條手臂就此廢掉,此處近心,若是腐爛的毒素抵達心臟,便是大羅神仙來了也救不了。

霍騁坐在地板上給阿明行方便,鈴鐺那狠狠一巴掌像是打在他靈魂上一樣,到如今都覺得火辣辣的。

他失了魂,想著今日早晨自己對趙林靖許下的諾言。

他沒做到,還害得趙林靖躺在這裡生死不知。

霍騁身上隻披著一件阿明給他的外袍,坐在屋子中間替趙林靖擋下裹挾著春寒的風。

一直到清晨,張瑉才終於歇下來,他拖著疲憊的身子走出寢房:“看三爺自己的造化吧,老夫儘力了。”

鈴鐺睜著眼徹夜未眠,聽著張瑉的話再次失聲痛哭。

榻上的人渾然不覺身外世界的喧鬨,隻靜靜躺在熹微的晨光裡,麵容恬淡,像是睡著一般。鈴鐺不再痛苦,趴在榻邊也闔上眼睡去。

唯留霍騁還呆坐在屋裡,垂著眼睛連發絲也不曾晃動。

院子裡靜悄悄的,每個人都站在自己的位置上沒有絲毫動作,光從各個方向照來,打在每個人的臉上都顯得一切那樣木然。他們的神情動作都那樣一致,將手縮在衣衫裡,緊緊握著貼在腹前,那樣恭然拘謹。

山下的農人扶著腰半僂著身子正欲站起,鳥兒滯在空中保持著降落的姿勢,山間起了大霧,將整個村子籠罩其中,模糊了分明的山體輪廓,叫人再也看不清楚。

離塵蜷在簷下廊上的草窩裡,肚子起起伏伏。

不知風從何處吹來桃花,飄飄蕩蕩落在院中,一片又一片,直至狂風大作卷來一片鋪天蓋地的顏色,裹挾著黑壓壓的烏雲一起出現在山頭。

暴雨傾盆而下,豆大的雨珠“啪嗒”一聲落在黛瓦上,驚醒了簷下木然的小廝,他慌亂地將還睡著的離塵連貓帶窩挪進屋裡。

院子裡豁然熱鬨起來,收衣裳的,掃院子的,還有在簷上翻瓦的,皆是一驚,連忙收了手上的東西往屋裡跑。

天忽然暗下來,霍騁撐著僵硬的雙腿上前關了窗戶,取出一條薄毯蓋在鈴鐺身上。他站在窗邊不知該如何辦了,遮住了昏暗的光線視線落在趙林靖模糊不清的麵龐上,看了良久,他抬起腳往前走了兩步,躺在地上合上了眼。

霍騁陷入沉眠,同身邊的人一起。

隻是霍騁會醒,但趙林靖卻始終沒有。

日升月落日升,霍騁睡了整整三天,他眼底始終覆著一層看不清的煙霧,從地上坐起,又一頭栽在地板上,將腦袋嗑出一個血洞。

他撐著身子又坐起身來,額角的鮮血流進眼裡也沒眨一下,如同一隻注了血肉的人偶,還不知如何調動自己的身體,隻眼珠亂轉著,隨後才抬手擦去眼皮上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