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林靖在揚州待了三天,看了婚禮吃了枇杷,並且找到一家令人驚豔的餛飩鋪子,他已然滿足。
第四日,趙林靖起了個大早,帶著霍騁和鈴鐺在城門初開之際離了揚州城,與他們一道趕早的皆是趕路人,行色匆匆。
他們不是趕路,而是趙林靖覺得該走了,他總是不能在一個地方待太久,久了就會感覺自己的日子一眼便能望到頭。
他喜歡新鮮的事物,走走停停倒也適合他,隻要不讓他坐馬車就行。
出城門回望,城樓上的燈已熄滅,掛在霧蒙蒙的城牆上,隨風晃蕩。
“走!”趙林靖回過頭,了卻心頭一絲不知從何處升起的遺憾,揚起馬鞭策奔在官道上。
馬蹄卷起塵土飛揚,趙林靖將霍騁和鈴鐺甩在身後很遠,迎著東方剛升起的太陽跑不見了。
趙林靖昨兒個閒著無事便去給鈴鐺買了一匹小馬,小馬不高,毛發油亮,一看就是被人養得極好的。趙林靖一眼便看上了這匹小馬駒,給它買了兩個草餅它就自己跟他走了,沒費什麼力氣。
正巧鈴鐺騎馬不太熟練,小馬駒將將適合他。
三人追追趕趕,終於在日落之前尋到驛站,隻是麵前的斷壁殘垣令趙林靖心裡一涼。
“看來今晚要露宿山野了……”趙林靖看著眼前被洗劫一空的早已生了青苔的驛站,沉下心,“收拾收拾也不是不能住,拾撿些柴火來打個火,也能將就湊活一晚!”
“我去看看灶房塌了沒有!”鈴鐺從小馬駒背上跳下來,繞過廢墟進入驛站最裡麵。
趙林靖將馬拴在樹上也跟了進去,獨獨霍騁落在最後,守著行李時刻觀望著裡麵。
“啊!”
“啊啊啊!”
“我嘞個娘嘞!”
鈴鐺和趙林靖同時尖叫出聲,緊隨其後的是一道粗獷的男聲,也是受了驚嚇高喊出聲。
霍騁趕緊翻過廢墟衝到還在跳腳的鈴鐺麵前,拉過趙林靖的手臂將人往身後帶:“爺!”
趙六也聽見聲音連忙現身,一身玄裳衝進院子裡,
尚還算完好的大堂裡生著一堆火,一個蓬頭垢麵身邊放著巨劍的邋遢男人正靠在那根大紅梁柱上喘氣,嘴裡“哎喲哎喲”直叫喚著。
“你是何人?”霍騁盯著他,怕他做出什麼出格的動作。
那邋遢男人捂著胸口,慢吞吞地從地上站起來,反問霍騁:“你是何人?”
霍騁看著他不敢絲毫鬆懈,也不應答,像極了護主的狗崽子。
邋遢男人看著緊張的霍騁一笑:“我就是一個過路的,用不著緊張,你們若是想進來睡覺就進來吧!”
說完,又一股坐下,倒在那張破破爛爛的草席上閉著眼睛打起了鼾,完全沒將霍騁放在眼裡。
“趙六,你不是去桂州了嗎?”趙林靖看著熟悉的玄裳和人影發問。
趙六轉過身來露出一個苦澀的笑:“三爺,大家都走了,我如何都不能走……”
“你不該跟著我的!”趙林靖深呼一口氣從霍騁背後走出來,“跟著我有什麼用呢?”
“如何沒用?”趙六反駁,“三爺總說我們跟著您耽誤了前程,若是沒有您我們連現在在哪兒都不曉得,興許就去了閻羅殿,見了地藏菩薩也說不定,您救了我們的命,如何就跟你不得?”
趙林靖那口氣憋在心中,還是沒將心裡話說出來,他隻是一個被寵過頭的皇子,平生除了看書撿小孩兒也沒什麼彆的愛好,腦子不算很聰明但也不算笨,隻是普通人的水準,若想讓他在政績上出彩那是比登天都還難。
這樣的自己跟著有什麼前途呢,不如去跟著兄長和長兄,為自己的未來謀求一個出路。
他這人啊,就是命不好。明明什麼都不明白那些人還奔著他來,要取他的性命。隻是取了他的性命又如何呢,能給大煙帶來一絲一毫的損失嗎?
隻是會讓他的家人傷心罷了。
趙林靖扯著嘴角略過趙六:“今日過後你就回去吧,回院子裡等我也好,去尋趙一他們也好,或是回汴梁,都比跟在我身邊好。”
趙六不說話,在火堆另一邊鋪上一張乾淨的席子,又鋪上毯子才讓趙林靖坐下:“三爺早些歇息就是,不要想那些煩心事。”
“你若是不讓我操心,我也就不煩心了。”趙林靖坐下,拍拍席子讓趙六也坐下,“我知道你們怕沒人保護我路上出什麼意外,隻是我也不是小孩子了,這些事我都能應付……”
“剛還被我嚇一跳呢,小屁孩兒嘴硬!”一旁躺著的邋遢男人嘟囔出聲,咂咂嘴翻了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