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六看過去又看回來：“三爺，讓我跟著也不是什麼壞事，不是嗎？”

趙林靖依舊搖頭拒絕：“阿騁還在呢，你擔心什麼？”

“霍騁還隻是一個小孩兒，年歲不大，經驗也少，若是遇上這樣的流氓騷擾他可知道怎麼辦？”趙六指向邋遢男人。

那人一聽瞬覺不對味兒了，“嘿”一聲轉過頭來：“啥叫我這樣兒的流氓，我是流氓嗎，我看著像嗎，小兄弟你不會說話就不要說！”

趙林靖見趙六還想說拉著他的手叫他不要再講話了，對著邋遢男人道歉：“抱歉，我家哥哥不會說話，您彆見怪！”

“稀奇，把死侍叫哥哥！”邋遢男人沒見識過這樣的主仆關係，覺得甚是奇怪，目光在趙林靖和趙六之間來回掃了兩圈，心中咂摸著其中奧義。

趙六不再說話，默默坐在火堆旁撿了幾根乾柴丟進去，火勢瞬間增大一圈，劈裡啪啦燃出火風來。

趙林靖也不說話，隻有鈴鐺和霍騁還在摸摸索索地收拾著，不過一會兒，大堂徹底安靜下來。

趕了一天路的趙林靖躺在席子上閉上眼就睡著了，睡前扯著趙六的衣裳叫他陪自己躺著。

他跟在自己身後這麼多天也沒個人換班，該是很累的。

“你也早些睡，等明日睡醒了一道走就是了。”趙林靖扯了一半的毯子蓋在趙六身上，闔上眼睡了。

趙六看了趙林靖大半夜才忍不住困意閉上了眼睛，等他再次睜眼時，大堂裡除了他就隻剩下他身下的席子和身上蓋的毯子。

趙林靖拋下他走了。

趙林靖不要他了。

趙六捂著臉佝僂了身子，眼淚從指縫中溢出。

他知道趙林靖不會再按照既定的路線走，如今已是日上三竿，他連他什麼時候走的，往什麼方向走的一概不知，他知道自己追不上了，最終收拾了東西最後看了一眼原本趙林靖要去的方向。

趙林靖是一大早將霍騁和鈴鐺喊起來的，昨夜他故意哄睡趙六，趁他睡著在他鼻尖點了一點安神的藥物，能讓他陷進真正的沉睡之中。

以至於趙林靖早上走前發出巨大聲響也沒能將他吵醒，帶著霍騁和鈴鐺往既定的方向去了。

趙六想得最是多，想個一會兒便會勸說自己放棄。

或許是他對自己的依賴最深吧，趙林靖心中一直悶著難受，難受到眉頭緊皺雙唇發白，被霍騁從馬背上接下來，送進了最近村子的藥廬。

“心中憂思過重，少想點就好了！”老大夫開了一劑藥丸叫他和水服下，念叨著，“這個年紀的小娃娃一天都在想些什麼，年紀輕輕就換上憂思病，若是年紀再大些可怎麼辦？”

霍騁隨老大夫去拿來藥丸，半強迫捏著趙林靖的下顎叫人將藥丸吞進去，又叫人喝了一大碗糖鹽水下肚才放開。

“咳咳……”趙林靖捂著胸口低低咳嗽兩聲，“誰叫你這樣喂藥的？”

霍騁想了半晌搖頭，他自己琢磨出來的。趙林靖每次吃藥都想是要了他命一樣，若不上些手段怕是幾顆藥丸得吃上一下午。

“爺好好休息，我去買吃食，叫鈴鐺陪你。”霍騁見天色不算早，一大早被趙林靖叫起來趕路，也沒墊什麼東西，這會兒餓得前胸貼後背，實在是受不住了。

趙林靖點頭，靠在鈴鐺肩膀上神色萎靡，閉著眼忍下心口的不適，眼眶酸澀。

“鈴鐺，我舍不得……”隔了許久，趙林靖才開口。

鈴鐺抱著趙林靖的肩膀輕輕地拍著：“三爺若是舍不得，為何又要趕他們走呢，這不徒增傷心？”

“可是跟著我一點也不好啊……”趙林靖將腦袋埋進鈴鐺懷裡，聲音顫抖，“我沒什麼才能，也沒什麼追求，我隻是心軟，我當不上他們的敬重，也當不得他們的敬仰。他們將我當做救贖他們的神，可是我什麼也不會，我配不上，鈴鐺，我配不上，你知道的，你比我還清楚，你是知道的！”

趙林靖說著沒忍住哭出聲來，他渾身顫抖著，重複著他配不上的話。

鈴鐺沒忍住也紅了眼眶：“三爺是世上最好的爺，在沒有誰能比的上了，他們喜歡爺，不單單是因為爺救了他們的性命，也是因為爺的良善，爺很好，不必妄自菲薄！”

“爺若再這樣輕賤自己，鈴鐺也要哭了，屆時叫爺怎麼哄也哄不好，又吃爺幾根糖葫蘆，叫爺虧得沒邊兒去！”

趙林靖被他的話逗笑，彎著眉眼抱緊了鈴鐺：“不能再吃糖葫蘆了，牙會被蟲吃掉的……”

“爺不再說那樣的話鈴鐺就不吃了。”

“好，以後再也不說了……”

趙林靖嗅著鈴鐺身上甜津津的味道閉上眼睛，這小孩兒吃這麼多糖身上的味道也像是糖了，被糖醃入了味道，變成一個很甜的小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