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梯上坡期間,日行過半。待到穿過濃厚柔軟的雲霧,總算是登頂了。
放遠望去,山外有山。是一峰四懸浮城八小座的構造,顯而易見的透明結界籠罩了一座座懸浮在雲嵐中城池,迷迷蒙蒙,仿若人間仙境。錯落有致的屋房依次排開,白牆紅稍,綠瓦覆頂,每座城池單有自己獨特的風格手法,也從而彰顯了各個門的大同小異。
所謂城池,無非世人口中所說四門——青龍、白虎、朱雀、玄武。
城闕巍峨,連接城池與這裡的路全是用吊索撐起來的,要過去,就必須經過這條欲帶搖晃的吊索。底下是萬丈深淵,偶爾會吹來令人瑟瑟發抖的寒風。
在吊索前分彆矗立著顯示該門的標誌石像,石像刷了一層彩漆,彩漆曆經久遠,已然掉了一些,但這無不訴說著這裡的滄桑底蘊。
黎槐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給自己打氣,她非常恐高。
在這四條路中,她毫不猶豫的選擇了青龍門這條路。青龍門一派淡雅極致,沒有像朱雀門和玄武門那般瓊樓玉宇,但是極具富有禪意和靈性。
原身本就是隸屬於青龍門弟子,隻是做了錯事被逐出師門,還被丟到了柴房,現役是後廚人員。
黎槐:“……”
好一個後廚人員,隻不過她的職責是砍柴,她抬起雙手,本該柔嫩雪膚的掌心變得粗糙粗糲,十分醜陋,大大小小的傷痕遍布雙掌。
日照暮山,天氣回暖之後,不遠處早已萬紫千紅了一片,綠鶯紅花,簷角上的淩霜逐漸化凍,開始往下滲水。
窗扉簡單用一根木棍抵住,襲來的風吹動著紅木檀上的書頁,書頁不安分的翻閱著,被人用一個盒子按下。
有人靈力傳音道:“仙尊,你要的東西,我已經拿到,是否交給你?”
隨詞寂垂下眼眸,金芒從窗扉透進來,乍現在他那冷若寒霜的側臉上,長長的睫羽形成陰影投射在眼瞼上,清沉的聲音宛若海波流轉道:“你交給鶴衡便罷,不便交予本尊。”
“是——此外……”徐妙聲音驟然一頓。
“但說無妨。”
隨詞寂拉開抽屜,抽屜中空空蕩蕩,隻有一塊令牌,此外沒有彆物,他伸手拿取了那塊海河令,就聽到來人略帶遲疑和試探說道:“仙尊,她殘害的可是玄武門內門弟子的沈翎師姐,就這麼點教訓足夠嗎?”
徐妙特意把‘內門’這兩個字給咬得極重。
烏蘇峰四門也有非常森嚴的等級製度,內門弟子是貼身跟在長老左右,是能夠最好獲取資源和修煉的絕佳機會,所鍛煉出來的能力並不是尋常弟子能夠比上的。
隻有內門弟子有才會有大師兄、二師姐、三師弟這樣的稱呼,所以,成為內門弟子是每個座下之人的心之所向也是趨之若鶩的身份。
內門弟子的身份也是能得到所有人的尊崇,畢竟在這個修仙世界,實力強大幾分,你就有幾分的尊重。
聞言,他倏爾一頓,眼睫輕顫,昔日種種再次浮現在眼前,握住海河令的那隻手也緊了一些。
“罰也罰了。就隨她去吧。”
“……是。”
打開門,和煦的風帶著青花草木香漫卷在鼻尖,隨詞寂的這點憂愁才稍稍消散了一些,嚴冬剛過,喜春就來,萬物都在沉睡中複蘇。
他朝前走了兩步,身影如同一道虛空消失不見。而門前抽長的槐樹新芽,掉落了一片黃色葉子,一直卷到了另一處。
葉子掩蓋之處,一道身影漸漸在虛空中浮現,他有條不紊走了過來,而在另一邊,一個男人喝著茶,對他的走來,渾然不覺,依舊興致盎然地翻閱著話本子。
隨詞寂看了一眼,錯開道:“本尊記得你以前喜歡看四書五經、兵家道法這些書籍,如今怎麼也看起這種小人書來。”
男人抬頭,笑意盎然,語態溫和道:“你不懂,長玉。以前是我太過無聊了,從來沒有想過人間還有如此有趣的書冊,你看上麵還有小畫呢。”他手點著黑白色調的圖冊給對方看。
看清了那圖冊上的畫麵後,隨詞寂壓住抽搐眉心,頗有無奈道:“其□□臭物,居然也能成書,荼毒筆墨不成,還壞人子弟。”
那圖冊上一對男女在柳下相擁,親吻。高高的月亮掛在樹頭,非常和諧、圓滿的一幕。
“適者閒人在市井之處喜看理治之書少之又少,愛看這等閒文野史頗多,都是徒一樂罷了。”流觴合上書,他岔開這個話題,點明來意道:“當然,我不是要說這些,唉——反正你這個老古板也不懂。對了,我要送你一件東西。”
他?老古板?
“……”
隨詞寂道:“是何之物?”
流觴笑的神秘,他長袖一揮,一把蒙著黑布的琴出現在了光滑的石板桌上麵,隱隱約約能夠聽到那流淌的琴聲。
“這是?”隨詞寂伸手去觸碰,在相觸的那一刻,琴和自己產生了同鳴,沉吟片刻道,“本尊的琴……”
“對,我替你拿了回來。”流觴順帶在他眼前搖了搖小話本,“順帶去了書閣買了這個。”
他解釋道:“這把琴是你年少時鐘愛之物,對你來說意義非凡。所以我打聽多方,終於在一家典當坊尋得此物,買下來,再次給你。”
“這是你送給本尊的第一把琴,如今你又送本尊第二次。是緣分,也可能不甘沒落在一個暗無天光的角落中。”摘下拂塵套,隨詞寂摸著那把琴若有所思,不知是喜是悲,因為這把琴代表著過去。
那是一個非常悲痛的過去。
流觴品了一口溫熱的茶水,攥著杯子,順著視線他眺望在三十裡不遠處的白虎門,沉思片刻,才收回視線看向身側之人。
“我還想聽你彈一曲。就像當初那般,你我還有他——”
“沒有弟子門牌不許進去!”
在青龍門的入門口,有兩個體型彪悍的人在門前駐守,活像兩尊門神,左側之人怒目圓睜,說話的口氣也是聲如洪鐘,震得黎槐是一愣一愣的。
“好大哥通融一下麼。”黎槐儘量展露一個苦苦哀求的表情來,“我根本沒有你所說的弟子門牌。”
“你當然沒有,因為你已經被逐出了師門,不再是青龍門的弟子,這裡所有的一切也跟你無關。”那瞅著跟天柱高的大哥語氣不善說道。
黎槐不知道的原身的名聲早已在四門中臭名昭著、人人喊打了,現在還腆著臉進去,看門大哥沒給她兩個耳刮子已經是活菩薩了。
她還想要多掙紮一下,可還是被那兩個守門神惡狠狠的眼神給嚇退了,她惹不起還躲不起嘛!
凶女孩子的男人是娶不到老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