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孟桓知的求情下,孟老將軍沒有動手殺了他而是叫來兩個家丁將人押解到了一間隻透著微微光亮的潮濕陰暗的靜室中。
又再一次被關到這座靜室中,孟瀟如深知再也出不去了,頓感心如死灰。他坐在冰涼的石板上,直愣愣地感受到最後一絲光亮的照拂。
外麵傳來落鎖的響動,關上折扇門徹底將他與世隔絕。
孟瀟如從小有一段時間也被關過靜室。白天幾乎隻透過一層薄薄的亮光,待得久了,白天和黑夜都快分不清楚了。小時候的他會哭喊大鬨,因為怕黑,怕孤獨,更怕永遠出不去。
再次被關到這裡,多年沉重的心情得了幾分的釋然,他也許一輩子都會在這裡渡過,直至死亡,屍體發爛發臭然後讓人發現,他的靈魂又將重獲自由。
他唯一怕的是沒人能照顧好的他的花。那片花,下雨天會被摧折,春忙來時,還會被其他雜草汲取養分,然後枯敗,跟他一起死亡。
……
寧謐的空氣中殘留著灰暗的氣息,夾雜著一絲傷感的疲憊。
孟桓知整個人形同行將枯木般頹然,走走又停停,憶如往昔人,又怎會料想隻是過了一夜,徹底天翻地覆。
小桃的死亡對她打擊得很大,習慣了有小桃的陪伴,孟桓知都不知道之後的日子該怎麼生活下去。
原本她的世界關上門將會陷入黑暗,直到一扇窗戶出現才勉強給予一些光亮,然後有人徹底把那扇窗戶給封死了,從此再無光亮。
遙遙望去,正值佳紀的少女多了幾分滄桑和悲涼。
“你是怎麼肯定那捆絲線一定出現在孟瀟如的房中,還有那花香,也是如此。”
“憑直覺。”
“這也太粗暴了吧。”
也不怕翻車。
也並不是粗暴直接體現直覺這種說法,隨詞寂初入孟府的時候,就知道了孟瀟如喜歡花,是孟瀟如製作的木偶,按照順水推舟的行徑,自然一切能夠水落石出。
“那你說木偶是用鈴木製作,這絲線又是金烏。可孟瀟如中規中矩也是一個凡人,哪裡來的手段搞到這些。”黎槐才發覺裡麵潛藏的問題。
隨詞寂目光在遠處少女身上留了一會兒,若有所思道:“鈴木被妖所喜,金烏又是邪物,試問全府上下誰會有這樣東西?”
反過來考她了,黎槐挑起眉,說出了一個人的名字:“沈金蓮。”
黎槐的腳踩著地上的石子滾來滾去,還忍不住感慨:“那孟瀟如還挺可憐的,這樣好的一個人雖然手法殘忍,但也有情有可原。”
忽感一道深沉視線看了過來,瓷白的臉上並無多餘的情緒,他側身站著,唇紅齒白,眉若寒星,多了幾分欣賞的愉悅感。
“黎槐,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對方嗓音沉沉,多了幾分彆的韻味,似乎透著她再跟另一個人說話。
哪知少女忽然抿唇笑了一下,笑容澄澈,眼眸彎彎,沒摻雜任何雜質。
“那仙尊,你覺得我可憐嗎?我可恨嗎?”
他背身而去掩去了那一閃而過的情緒,留下來的影子倔強又孤傲,像是汪洋大海上一扁舟,在暗沉的海水中沉淪。
當然黎槐隻是隨口一問,也不央求什麼答案,選擇跟了上去,忽而想起來一件事說:“你說孟府的失火會不會是孟瀟如乾的。”
“隻要去查證一件事,一切事情應該會水落而出。”
她直直盯著他的背影看了一會兒。眼前之人墨發服帖柔順,一縷搭背,一縷搭肩,用著一根沁玉的簪子簡單挽著。自始至終,他永遠是這樣樸素的造型,唯一不同的就是每天更迭變換的衣裳。
連走路都能走出和彆人與眾不同的感覺和氣質,站在人群中也完全是鶴立雞群的存在。
黎槐怕跟不上便不由得加快腳步,伸臉一探,從而阻止了他前進的路。
“仙尊,你喜歡什麼類型的女孩子。”
隨詞寂垂眸頓足,在她臉上短暫停留一瞬,繞開她又向前走了幾步。
少女的頭又探過來,張開五指細細掰扯:“有妖豔賤貨型,有高冷內熱型,有小家碧玉型,也有……”
終於,他張了張口,道:“你。”
“啊?”黎槐沒聽清。
“滾開。”
“哦。”
原來向來把禮教掛嘴邊的長玉仙尊也會爆粗口,還頭一回見。黎槐想了想,峰規上寫著禁止粗言粗語,這算勉強算是犯戒了吧。
一路上身旁的人跟隻麻雀一樣,不依不饒的折磨了他一路,隨詞寂覺得聒噪不已,他直接停住,後麵的少女直接一頭撞了上來,捂著頭趔趄了倒退幾步。
“你停下來乾嘛,害我都撞到頭了!”
隨詞寂本就燥意的情緒更添了幾分,他眨了眨眼:“你再打聽一些有的沒的,那在這期間就應該好好清算我們之間一些賬了。”
黎槐傻眼:“什麼賬?”
“目無尊長。”
嗯。
“禮數不周。”
嗯。
“毫無謙卑。”
嗯。
“衣著不整。”
嗯?
……
等等,前幾個可以認,衣著不整……她哪裡衣著不整?黎槐雙臂抬起,隻不過拉高一旁的袖子,將裙踞塞到一邊而已,看起來是那麼有一丁點狂野粗暴,衣著不整吧。
要怪隻能怪這個死天氣實在太過悶熱了,誰夏天還要穿這麼厚厚的一層衣裳,她天生怕冷也怕熱,也不怪她啊。
但這一路上似乎也注意到了旁人投來的異樣目光,黎槐顧及麵子隻好把袖子和裙踞放了下來,於是又回到了渾身粘稠的不爽感。
做人好苦,做古代人更苦。
這才發現她已經跟了隨詞寂一路了。出了孟府外來到了城主府這邊,前來招待的還是之前那位客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