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卿說:“城主不在,仙師有什麼需求大可以和我說。”
隨詞寂說明來由:“本尊想要記錄關於孟府的家族史。”
客卿想了一下:“應該在書閣中,還請兩位隨我來。”
走上旋轉塔樓的階梯,一股塵封已久的氣息帶著沉積已久的厚灰和那千萬書籍共同積澱的清香,撲麵而來。
這個用來放書籍的塔樓已經很久沒有人來過,就連清掃的人都沒有,這些書就放著落灰,還是怪可惜的。
客卿指著一邊的牆,一麵牆上掛著數不清的木板,木板上刻著書籍分類。他遺憾道:“我也好久沒有來了,對這裡的構造都分不清了,你要找的東西恐怕要很久。”
他話落,隨詞寂已經抬起手,一陣靈力微光若隱若現,在每層書架上探拂,很快在最遠的一層書架上已經找到了想要的書籍。
客卿忍不住驚了驚道:“還是仙師有本事。”他手頭上還有事情要忙,所以也不能在這裡逗留,於是話鋒一轉,抱有歉意道,“我城防處還需要畫圖,便先走了一步了。”
待到客卿離開後,黎槐湊上前,這本記錄孟府家族史上麵落滿了灰。可能時隔多年也沒能想到還會再次被人翻閱。
“你要找就是這個嗎?”
“嗯,這本記錄了孟府生前所有人的過往。”
說好聽點就是檔案。
不過,怎麼好像有股涼涼的氣息,黎槐發出舒服的喟歎,忍不住又在靠近了些。忽然腦門上被人彈了一下,下意識撇頭去看,以她的身高隻能看到一截青絡交加的脖頸,以及那雙深色且冷淡的眸色。
“不許靠太近。”
“小氣。”
隨詞寂這人皮膚很白,白得根本不是正常人,就像是常年藏在陰溝裡的老鼠,跟沒見過太陽一樣。
黎槐隻道這麼形容。
她挪動腳步又離得遠些,隨即就再也感受不到那陣涼快之氣,黎槐便免不了又靠近了些。這人就像是一尊能移動的冰雕,不光人冷,心也冷,說話更冷。
他修長漂亮的手指迅速翻著書頁,孟府姑且算是一個比較龐大的群體,所以這本書非常厚,要真正了解來龍去脈,還得要看到次日清晨。
“本尊明白了。”他合上書,又將書歸回原來的位置。
“你看得那麼快??”黎槐震驚不已,才過去十分鐘的時間,就差不多把兩塊轉頭疊起來厚度的書全都一掃而空。
簡直恐怖如斯,要是她也有這樣的能力就好了。一個暑假過去,從學渣逆襲成學霸,爸爸媽媽再也不用擔心女兒的學習成績了。
回歸正傳,黎槐道:“那火最後是誰放的?該不會真就是孟瀟如吧?!”
“不是他。”
聽到這個答案黎槐居然鬆了一口氣,緊接著聽他說出了下一句話:“因為孟瀟如已經死了。”
時間過得很慢,孟瀟如還以為是晚上了,結果卻還是白天。
這日子一望無儘,生活卻一望到邊。
奴仆過來送飯,掛在外麵的鎖發出叮叮當當的脆聲,門從裡到外推開,除了這些人之外還來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孟瀟如背對著光,久坐未動,緊接著聽著那股俏生生的嗓音,他眼睫終究還是顫了顫,恨意和絕望兩相交織。
“你如今看到我這般模樣你應該是滿意了吧,二娘——”
他將最後兩個字咬得極重,孟瀟如早已知曉了他並非沈金蓮所出。而所有的一切都是聽到了黎槐和隨詞寂兩個人之間的對話才有所發覺。
饒是如此,他還一直不相信,直至那天孟桓知忽然上訪,給了他一封信。
那是父親的信,一封道歉信。希望孟瀟如不要怨恨他,除了這些之外還有寫了一些緣由。
那年琅娘和沈金蓮兩個人前後腳生出了一個孩子,琅娘因為早產導致孩子病弱,可沈金蓮的孩子非常健康。出於嫉妒的心理,琅娘坐月子期間叫人下絆子,後來被父親得知,就私自掉包了兩個未到滿月的兩個孩子。
琅娘也懷疑過,可在父親的一通洗腦下還是撤銷了懷疑,以為真的是自己去寺廟許願孩子健康,菩薩顯靈了。
從而開始造就了孟瀟如一生的不幸,他的這份生活原本就是屬於孟拂輕的。
祖上是捉妖師世家,孟老將軍從小耳濡目染,自然討厭邪魔外道,結果兒子取了一個妖回來,差點沒給孟老將軍氣進棺材中,因此無論是對沈金蓮還是孟瀟如,孟老將軍都是倍感討厭的。
看完這封信之後,孟瀟如並沒有感到釋然反而點燃多年下來積攢的仇恨。父親是為了保護沈金蓮的孩子才不得以才掉包了彼此的孩子。
這件事沈金蓮早已知道,也是同意的。
所以他算什麼?
一生以來受儘嘲諷和白眼,沒有健康的身體也沒有家人的疼愛,隻有無儘的屈辱和委屈求全。
沈金蓮姣好的麵容驚了一下,立馬讓其他下人出去,避免人多口雜。
“你是怎麼知道的?”她絲毫沒有歉意,漸漸浮現了冷意。
孟瀟如沒有回答,而是感慨:“我就說為什麼,我無論多努力你總是拿我和兄長比,哪怕他是一個飯桶,隻要跺一下腳吃一口飯,你都會誇他。”
“那一切都說得通了,原來我根本不是你的孩子……”
說到最後孟瀟如哽咽不已。
“母親,如果我是你的孩子,你還會愛我嗎?”他沙啞著問。
沈金蓮麵露慚愧,回避道:“你隻要好好改過自新就行。”
孟瀟如絕望笑道:“你來看我隻不過是你的施舍罷了。”他站了起來,咳了幾聲,病弱的身子搖擺不堪,“你自小教會我製作木偶,又給了我金烏,意欲為何?你就不怕我殺了你寶貝兒子嗎?”
沈金蓮:“你不會的,也不能。”她又接著道,“木偶上有我的血,它是不會傷害我的孩子的。”
木偶隻會保護她的孩子。
而金烏被稱之邪物還有一點原因,就是它一旦強勢解開和被操控者,就會反噬自身。
一切都是沈金蓮的計劃圈套,她厭惡琅娘,更厭惡琅娘的孩子。哪有追求真正平淡生活,隻是都是窺伺者在暗處蟄伏,等到有朝一日,全都一網打儘。
沈金蓮撂下這句話後,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正如孟瀟如所說,她這次來,隻是顧及多年的那微弱渺茫的情誼而已。
孟瀟如渾身被這句話抽空,他再也承受不住這樣的打擊,所以在沈金蓮離開後,在光線的照射下扯斷了金烏與木偶之間的連接。
待到下一次過來送飯的人來看時,孟瀟如已經被全身絲線包裹而亡。
他的靈魂得到了自由,他的花也有被人好好照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