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要玩“金斧頭銀斧頭猜猜哪個是你的斧頭”這種遊戲了嗎？江銜心裡無語了三秒，這些妖精鬼神看來真挺無聊的。

湖中女妖手指微動，左起第一扇門輕輕打開，茫茫白霧從門內逸散出來，一個穿著小學校服的男孩身影從霧氣裡慢慢出現。

江銜輕輕抽了一口涼氣，忍不住向河岸靠近了兩步，仔細觀察這個孩子的麵孔。

他低垂著頭，稚氣可愛的臉龐跟江銜記憶中相差無幾，的確是十歲的孟忱沒錯。

隻不過這個孟忱的臉色蒼白，又大又圓的黑色瞳孔中沒有任何焦距，站在那裡就像手藝人精心製作的人偶，和人太過相似的非人之物。

“這種狀態……也能叫活著？”江銜皺了皺眉頭，顯然完全不符合他的要求。

“沒錯。”湖中女妖輕聲解釋道，“我吸乾了這孩子的怨恨，恐懼和痛苦，用冥河底下的泥沙填補了他破損的軀殼，隻要再用我的眼淚——複活寶石充當他的心臟，他就能重返事故發生當日，活著回到自己的家裡。”

“從此像行屍走肉一樣活下去嗎？”江銜歎了口氣，他就知道事情沒這麼簡單。以這種方式活下去的孟忱隻會徒增旁人的痛苦，還是換下一個吧。

湖中女妖仿佛早有預料，輕笑著打開了第二扇門，第二扇門裡依舊是十歲的孟忱。

但是這個孩子臉色紅潤，神態也和江銜熟悉的【小狗】一模一樣，看見江銜有些失神的麵孔，【孟忱】驚喜地大聲衝他喊，“哥哥，你怎麼在這兒啊？”，還向他用力揮了揮手。

看上去簡直完美無缺，但江銜明白，這樣的完美複活狀態是不可能用15000積分就能買到的，必定會有什麼不合理的裂縫存在……因此他沒有回應，隻是不動聲色地凝視著孟忱的臉孔……

“哥哥……為什麼不回答我？”沒有得到回應的孟忱顯然失望了起來，眼裡滿滿的都是委屈，而後他的臉孔忽然像電子設備出現了故障一樣，忽然閃現出一片片馬賽克，偶然還有幾秒切換到了他被打撈上來時腫脹腐爛的樣子，一瞬之後又一切都恢複正常。

隻是腐爛的死相和眼前陽光燦爛的孩童麵容交替出現，隻會讓人更感覺陰森可怖。

“就算給這個孩子的靈魂蒙上一層輕薄的假象，他的身體也依然會保有【死亡的記憶】，然後就像河水退潮時會露出岸邊的鵝卵石…他說不定也會在某一天突然想起，自己其實死過一次這件事情。”濃霧一樣虛幻的聲音再度響起。

湖中女妖說完伸手從岸邊樹枝上折下一朵潔白嬌嫩的鮮花，放在猩紅唇邊輕輕吹了口氣，刹那間花瓣急速枯萎乾癟，從莖乾上飄落到湖麵。

而江銜沉默了一秒，“那麼，第三扇門後又是什麼呢？”

湖中女妖發出一聲嗤笑，似乎在嘲笑人類的淺薄和無能為力，片刻後她抬起右手，打開了最後一道門，濃烈的白霧散去之後，江銜有些驚訝地睜大了眼。

出現在第三扇門後的，是一個高挑頎長的背影，身著簡單的白色短袖襯衫，像是某個名校的夏季校服，江銜不由得試探著呼喚了一聲。

“……孟忱？”

身姿如雪鬆般挺拔秀麗的少年回過頭來，從高挺鼻尖到雪白下頜的一段線條優美流暢如藝術品，他向門外的江銜投來淡淡的一瞥，輕輕蹙起了眉頭。

“……你是誰？”

……

江銜瞳孔震蕩了一瞬，隨即他就明白了什麼，歎了口氣看向湖中女妖，後者仿佛惡作劇得逞一般捂著嘴吃吃笑了起來。

“想必你自己也發現了，造成這個孩子不幸命運的根源其實就是你——江銜，因此唯一可行的複活辦法隻有，把你從他過往與未來的人生中剔除出去，就像剜掉一顆蘋果壞掉的部分那樣。”

“哦當然，為了保留足夠的真實性，不能完全將你的名字抹消掉，我做了一些小小的調整……你在他的記憶裡大概扮演著【童年時住在隔壁的冷淡大哥哥，很快就搬走了】這樣的角色，啊……聽上去和現實其實也差不多呢。”湖中女妖諷刺道。

原來如此，江銜看了看明顯對他十分陌生的高中生孟忱，意識到這是湖中女妖替他憑空編撰而出的一段，“本不存在的人生”。眼前這個少年就像是平行世界裡的另一個孟忱，如江銜所願地……獲得了新生。

“我選這個。”他對著湖中女妖點點頭。

“那麼，我們的交易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