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我 人生的第一幕記憶。(2 / 2)

盞燈留我 蟬言且休 4661 字 10個月前

她原來也很喜歡在幼兒園上學的日子,隻是到了上大班那年,她的人生蒙上了第一層陰影。關於小時候的事她其實印象不多,而這,是她人生的第一幕記憶。

生命中,最先拉開的那幕,像是煙蒂燙在皮質沙發上的一個洞,醜陋,焦黑,刺眼,以及無法磨滅。

那年園長突然推崇培養大班學生的自理能力,要求學生中午在校吃飯、午休,家長也覺得沒問題,於是每學期多交兩百塊錢,這事就落定了。

她吃飯慢,吃得仔細乾淨,李老師經常陪著她吃完,再帶她去午睡。睡覺的床位不固定,先到先得,於是每回都是最後一名吃完的她,隻能被迫接受剩下的床位。

除了學生集中午休的大教室,還有一個房間,裡麵擺著寬敞舒服的三張床,這是香餑餑,一般被吃飯快的幾個學生搶先占領。可有一天,這個位子竟然落到了她頭上。

李老師告訴她今天不用和彆的小朋友擠著睡,大哥哥幫她占了一個好床位,是單獨房間的最裡麵,安靜。

大哥哥是李老師和園長的兒子,大學放假剛回來。

她對於這個大哥哥沒有太多記憶,隻見過兩次,但她知道,彆人對你好,你就要感恩,要說謝謝,這是媽媽告訴她的,媽媽還說,不管在家還是在學校都一定要聽話,不能給彆人添麻煩。她對此深信不疑,當作爸爸媽媽能早點回來看她的條件。

房間門一關,就隔絕了聲音和光線。

她摸黑爬上了裡麵的床,安安靜靜地躺下午睡。

正當她迷迷糊糊快要睡著時,床一沉,一隻手摸了上來。

是那個大哥哥。

他的手起初隻是試探地摸她的臉,見她不醒愈發大膽,隔著被子將她摸了個遍。直到他掀開被子,手指觸碰到她腰間,將她的褲子脫了下來。

她忽然坐起來,茫然地看著他,問:“你在做什麼?”

她其實很害怕,外婆說過身體的任何一個部位都不能隨便被人摸,不然他就是壞人。但這個人幫自己占了個好床位,而且是李老師的兒子……他也是壞人嗎?

她不懂,沒人教她辨彆,隻能憑借本能判斷。

這個人也許不太好,她覺得。

大哥哥趕忙捂住她的嘴,確認旁邊兩個小孩沒被吵醒才鬆了一口氣,他眼睛睜得很大,發著陌生駭人的光。

她心跳得厲害,雙手用力才撇開他的手掌,大聲喊:“我要上廁所!”

他怕驚醒彆人,立馬安撫她,從床上讓開叫她去上廁所。

她提上褲子撒腿跑出去,驚魂未定地蹲在廁所角落,眼眶的淚水成串滑落,雙手死死捂住嘴巴,不讓哭泣的聲音露出來。

不能哭出來,不能讓彆人聽見,不然給老師們添麻煩的話,爸爸媽媽會批評她,他們就不回來了……

那天她沒有回去,在廁所睡著了,被李老師發現時,臉上都是淚痕,小朋友都圍過來,關心地問她怎麼了。

她猶豫要不要說出來,忽被一道陰狠的視線鎖住,那個大哥哥用威脅的眼神瞪著她。

她最終沒敢說出來,回家也沒說。

怕說了就不是聽話懂事的暘暘,爸媽就不喜歡她了。

她唯一能努力做的,就是加快吃飯速度,每天都跑去大教室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睡。這樣應該就安全了吧?

並沒有。

園長和李老師輪流在大教室守著學生午睡,一天她憋醒要去廁所,回來時被園長抱在腿上,他笑得溫柔和藹,一如在外示人的模樣,他伸出拇指,小聲叫她含下……

最後,在她耳邊強調:這件事不能告訴任何人,暘暘要聽話,才是爸爸媽媽的好孩子,才能見到他們。

……

後麵記憶殘缺,她不記得了,不記得還有沒有更多次,不記得自己的身體有沒有受到更多傷害。她隻記得那句惡魔般的低語。

——不能告訴任何人,否則就見不到爸爸媽媽了。

後來她忐忑地告訴武芳,中午要回家休息,武芳沒多問,第二天就和李老師說了。她終於不用再提心吊膽,隻是經常無緣無故被打手心,被冷眼相待。

不過她也沒有真的完全聽信惡魔的話,她告訴了一個人。

她告訴了程霽。

隻是當時的他也不過是個孩子,不懂事情的惡劣,隻是直覺不好,讓她告訴家長。

她很糾結,對程霽說出了心裡所想,得到了一個不輕不重的彈腦門。

“笨蛋!遇到事情怎麼能不告訴家長呢,他們可是最愛我們的呀,你說了絕對不是什麼告狀打小報告,他們不會怪你的!”

在小程霽苦口婆心的勸說下,她終於下定決心,等爸爸媽媽下次回來就告訴他們。

為什麼要等他們回來再說呢,因為見到他們之後再說,那惡魔的詛咒也就不成立了吧。

她等啊等,拉著外婆的衣袖問,搬著板凳坐在巷口盼,日複一日,他們終於回來了。

她鼓起勇氣和媽媽說起這件讓她害怕驚恐的事。

卻被教訓了。

媽媽批評了她,說她不學好撒謊,還第一次打了她。

“那園長是什麼人?是博士生,人家一家都是知識分子,怎麼會乾那種事,你個不學好的跟誰學的!居然拿這種事情汙蔑人家,人家一看就一身正派,本事比你爸大多了……”

外公外婆聽到動靜來攔,反被指責管教不嚴,對剛剛女兒說的事情不以為然,絕口不提。而她的爸爸,抱著手在後麵看熱鬨,沒有半點要過問的意思。

她甚至也懷疑是自己小題大做了,變得心思重,對程霽的關心也敷衍了事。逐漸地,隨著幼兒園結束,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心裡的陰影卻從此種下,直到上了初中,學了生物,她才明白她經曆過什麼。

隻是那時,她孑然一身,苗苗幼兒園也早就關了。

年代久遠,沒有證據,原本就不受重視的真相就更可笑了,沒人在乎,沒人知道。

被困在這場夢魘裡的,隻有她。